第九件拍品，原本以为还是一些古玩字画之类。
可当主持人绕着关子，将盖住的黑布忽然神秘地掀开，苏夏浑身一麻，心中抑制不住的酸涩冲锋般涌上心头。
世上竟会有这么巧的事。
时光交错，她仿佛感受到了父亲当时在拍卖会结束后安抚着她的模样。
他抱着自己说，乖乖，不要生气，下次如果有机会，爸爸一定买给你，我们记着它的样子，以后我们再来。
他说以后，可从那次遍再没了以后。
母亲离开的决绝，梁吟秋带着只比她小两岁的异母妹妹进门，她也再没有资格去拥有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
墨绿色的水晶轮廓透彻清亮，如一叶扁舟，干干净净，通体晶莹。
那时父亲指着台上那条被别人拍走的项链，抚摸着她的头。
如今，她已二十六岁，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充满稚气的小女孩。
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项链，瞬间将她心中最坚固的堡垒击垮。
“为什么哭。”
耳边，亓云霆的声音极淡，偏又带着极大威慑力。
苏夏收回目光，疑惑地望向他，却发现眼前一片雾气，早已看不清他的脸。
抬起手一触，竟湿润一片。
苏夏自己也愣了，她不知不觉流了泪。
“没事。”她眼中有充盈的泪光，在下一秒就会滑落。
她却突然悠悠一笑，将泪水吞回眼眶，悄悄低头将脸上的泪水悉数抹去。
亓云霆看着她湿润的眼睫，顺着目光看向台上的水晶，少女的眼眸淡静如海，竟然未被夺去丝毫光彩。
“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
“三百万。”
“四百万……”
起拍价竟然就直接在一百万，苏夏揪紧了衣摆，默默看着越来越飙高的价格。
这水晶项链的确很美，在各式古玩字画中显得异常夺目，也算是今日的点睛之笔，毕竟也是压轴之物。
来的人几乎都带了女伴，如此精致首饰，可能为了博女伴一笑，加价起来丝毫不眨眼。
“六百万。”
左后方，突然传来熟悉的一道醇厚嗓音。
直接跳跃到了六百万，这悬殊的价格一出，原本安静的大厅中显得有些嘈杂，议论声不断。
苏夏诧异的回头望去，致珩哥……
蒋致珩也注意到她，一双浅褐色眸子带着些许笑意，温煦如风。
苏夏感觉心中瞬间变得空落，不敢再看他那双蕴含着温柔的目光，不知是心虚，还是心疼。
“六百万一次，还有没有加价的？”台上的主持人问道。
下面突然噤声。
“七百万。”
——哗。
裴少沉的突然加价，再一次热闹了起来，望向蒋致珩。
后者清浅一笑，礼貌儒雅，轻轻抬手，“八百万。”
“八百万了！八百万！”
主持人也有些激动，声音突变高昂。
苏夏虽然没看到人，但知道刚才七百万这声音，是那个男人。
她记得，致珩哥好像称呼他是‘裴副总’，那他岂不是……这场慈善拍卖会的负责主人？
“八百八十万。”
“九百万。”
“……”
俩人就跟掐起来似的，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略带紧张地看着旁若无人角逐的俩位青年才俊。
价格硬是升到了九百万。
苏夏感觉自己的呼吸都静止了，虽然知道，这条项链就像失而复得般出现在自己眼前，可却再与自己无缘，可听着这样高昂夸张的价格，她还是不由惊叹。
无论如何，能再次目睹，已是幸事。
“两千万。”
耳畔传来低沉的声音，带着极具魅惑，从他薄唇中吐出，仿佛一锤锤敲在她的心口。
——静。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扫来，苏夏也茫然地望着他的侧脸，如鲠在喉，微微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亓总出价，两…两千万！两千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主持人最先反应过来，举起手，对着话筒喊道，他是知道亓云霆的，先前那件拍品的三百万高价也出自他手。
高昂激愤的嗓音带动了在场所有人的情绪高点，大家互相对望，纷纷摇头，知道这样的价格，根本无望再力争。
原本以为在蒋致珩和裴少沉之间的竞争，没想到突然冒出亓云霆这匹黑马，硬生生将两人的对抗彻底崩裂，成了他的垫脚石。
裴少沉看向清贵沉冽的亓云霆，也自然看见一旁的苏夏，眼神微变，黯然了几分，又泰然的移开眼。
“两千万万一次。”
“两千万两次。”
“两千万万……”
“恭喜亓总，又得一件藏品！”
主持人微笑着对着亓云霆的方向挥挥手，会场里响起一片掌声。
亓云霆表情极淡，清风寡欲。
苏夏感受到女人投来羡慕妒意的目光，她倒不在意，毕竟她和亓云霆的关系，她心知肚明。
这样两千万的东西，她不会奢求亓云霆是为她拍得。
自知之明，她是有的。
主持人继续着亢奋，介绍最后一件拍品，苏夏也没心思再听，疑惑的小脸被灯光衬的更加柔和，她看了身旁的亓云霆好几眼，心中翻江倒海不知什么滋味，最终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角。
雕像终于动了，他侧过头清冷地晲着她。
“为什么拍这件项链。”
“为什么哭。”
苏夏被他反问的哑口，秀眉揪了一团，梗住。
“我……因为曾经见过这条项链。”
压低着嗓音，她只用俩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
亓云霆拧住的眉峰这才轻轻舒展开来。
“那你为什么拍这件项链。”苏夏又问一遍。
“因为你哭。”
“…”
亓云霆认真沉静的神色不像开玩笑。
苏夏感觉直冲大脑的血液瞬间击垮了她的记忆，多年前掩藏的空落失望，这一刻，所有的最美好最圆满，仿佛将空壳的她瞬间被填满。
失而复得，含着她错失的回忆与拥有，亓云霆给了她画上了最圆满的句号。
那是无法取代的一种满足，浑身酥麻，再次看清亓云霆棱角清晰的脸庞，苏夏恍若隔世。
又是一阵掌声，最后一件拍品花落蒋家。
苏夏跟着大家一起鼓掌，下意识回过看向蒋致珩那边，却发现位置空了，他早已离了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