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儿，”军队停了下来，完颜郢乾掀开车帘，“我扶着你，下来吧？”他象征性地用眼神示意言承，得到言承的点头同意后，他才伸出了手。
完颜将手搭在他手上，然后轻快地跳下了车。
“国师大人，臣先带着小妹去安顿将士们。”完颜郢乾对车内的言承道。
“去吧。”面不改色地回答，然后任由马车扬长而去，离完颜越来越远。
言承离开后，完颜郢乾压低声音小心地问完颜：“诺儿，他对你可还尊重？”
“放心吧二哥，他是个正人君子。”完颜嬉笑着回答，“好歹人也是国师吧？再说，他要真有什么花花肠子，不用你出头，我也不会让他好过。”
完颜郢乾笑了，“诺儿就是诺儿，这孩子气还是没变。”
“哪有！”
两人相视而笑。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如此欢愉了吧？
“战略图纸我还未完成，不过也快结束了，不消一日便可交予你手。”完颜抖抖袖子，露出画卷的一角。
“也许你所说的那些谋略确实可以派上用场，但我不希望你过多干涉军政。”完颜郢乾一只手牵住身边的马，情绪没有起伏，“女子涉及军事要密，若是有功那便是将功抵过，若是犯错那便是死路一条。如果胜算不大，这败仗的后果我一个人承担就足够，何必再拉你下水？”
完颜抿嘴一笑，嘴角微扬，“没有我的话也许会输，但是我能保证，只要让我加入，绝对能一招制胜。”
“诺儿，你只是个......”
“女子？你是想说我只是个女子吧？”完颜接过话，“那又如何呢？上有花木兰，下有武则天，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既然我有底气确保获胜，你也无需担心会出什么意外。再不济，也还有国师撑着呢。”
“国师？他才上任无多久，说实话我也不大清楚他的实力，这事不能靠他......”完颜郢乾说。他心里到底还是不愿她冒险。
“二哥，你听我说。如果输了，你在迟稷的地位岌岌可危，身后又无支柱靠山。若你夸了台，你想要嫂嫂何去何从？你又想我再流浪到哪里呢？”这番话说出来，算是在威胁他，逼迫他答应自己的要求，以此来达到自己借此入宫的机会。
完颜将手搭在完颜郢乾肩上，“二哥，我想保你相安无事。”眼睛里苦情溢出，“好吗？”
她有些后悔说出这些话，她可以感受到颤抖的良心和以无奈为借口的卑鄙。
对于完颜来说，这样的话无非也就是为了利用完颜郢乾对自己的亲情达到自己目的，就算存在什么担心他的情绪，那也只是鬓毛一角。
她不愿踩着他的心上位，但她却这样做了，理直气壮地这样无耻地欺骗他。
完颜郢乾不知道她想入朝为官的企图，是绝不会想到眼前的女孩另有目的。
他的小妹是他最疼爱的人，这样的话出自她口是他期盼多年而甚至不敢设想的。
“诺儿......”他打心眼里感动了，“我从不知我对你如此重要……谢谢你在乎我......”
完颜眼里的慌张让她下意识躲开了他的目光。她心虚，却也判断不出自己究竟该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如果这样的话，你会让我留下吗？”完颜问。
“好。”完颜郢乾幸福地说，“你需少出没在营地里，以免被过多的人知晓你的存在。如果打了败仗，我会掩盖住你的参与，如果胜利，我会上奏为你记功，可好？”
“如此就行了。”完颜伸手牵过完颜郢乾的马，“你去安排军队吧，我自驾马随军行进。”
“好。”完颜郢乾微笑着安排了两个士兵保护完颜，转身离开。
完颜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远去，想起了他刚才惊喜又欢快的表情，有些动容。
那个傻子，一定把自己想得很美好吧？
“对不起......”我这样骗你，你却以为我纯真如旧，“我会保你平安......”
就算确实是利用，我也绝不会伤害你。
完颜郢乾的背影消失在地平线，完颜合了合眼，沉默着深吸口气，又睁开眼，让愧疚住进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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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安置在靠近言承营区的地方，完颜离大部队有些距离，也很难被不相干的人发现。若是晓得军营里住入女子，还如此招摇过市，不知会掀起多大的骚乱。
她绞尽脑汁整整一天，夜深的时候帐内灯光还似昼如明。
影子被拉得很长，映在灰白色的篷上，让有心人看得清。
“陆芜！”确认过自己的地盘没有闲杂人等，完颜朝着帐篷外喊。
陆芜很无奈地掀开帐幕，走了进去。
“老大，有什么吩咐吗？”
“哦呵，学乖了嘛。”
陆芜很憋屈地叹了口气，凄凉地继续，“可不是吗。”
“把这幅稿图转交给言......你家殿下，帮我问问如此布局是否合理。”完颜将图纸卷入筒中，递给陆芜。
陆芜拿着细长漆黑的长筒，左右摆弄了一下，“你和他离得近，自己送过去不是更方便？也免得我被巡逻的小兵小卒发现。”
完颜耸耸肩，“我也是不得随意走动呀，女子出没在军营里可比你个陌生人游荡更加不方便吧？”
“得得得，我去我去。”陆芜晃晃脑袋，别提多不情愿。
陆芜走以后，完颜站起来一个侧身倒在床上，自言自语起来。
“要不是你们家殿下动不动就调戏我，我也没必要避之不及。让你忙忙碌碌跑腿，你要怪就怪言承！”
忽然脑海里闪过言承的脸，她难为情地把眼睛闭紧了，“走开走开！”
“我才刚来，你想我走去哪里？”门口传来低哑的男声。
完颜一个激灵坐起来，直勾勾地看见了眼前的言承。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刚刚的话该不是被听见了？
“陆芜刚被你打发出去我就来了，哝，图纸。”他摆摆手里的竹筒，“也省了他再跑一趟，免得怪罪我这个调戏良家妇女的主人吧？”
完蛋了，方才嘀咕的坏话全给他听了个净。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完颜扶额，“其实我......”
话音未落，那张清冷的脸离自己只有一指距离，近到完颜大气不敢喘，愣生生屏住了呼吸。
“既然你都这么说我了，那我可得坐实这调戏女子的名声啊。”
隔得这么近，他秀气的五官更加立体。眼神深邃到移不开视线，像暗色天空里的明月，皎洁圆润，透亮明黄。
一时之间哑然无声。
他还有继续靠近的意思。
完颜一咬牙，闭上了眼。
没有动静，也没有声响，连言承的呼吸也感觉不到，完颜睁开了眼。
言承背身，微红的耳根露出，声音有些迟钝，“想些什么呢。”
察觉到被耍了的完颜羞得无地自容，尴尬到只能干巴巴地眨眼睛。羞耻心让她把脑袋压得很低。
“稿图我拿走了，明早再回复你。”说完，他也没回头看一眼完颜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逃出了弥漫着完颜身上淡淡清香的空气，言承起伏不定的呼吸一下子还难以平复过来，他只是用手臂遮挡住红到滴血的脸颊，喘着粗气。
“真的是......闭什么眼啊……”
屋里的完颜也一样心绪不宁，不停回忆着刚刚自己的下意识举动，越来越平静不下来。
“我怎么把眼睛闭上了，他该怎么想我啊……”完颜把脸埋在床上的被子里。
不一样的空间，两个人同时又回想起在虚空那一次意外的接触，各自的感情变得愈发强烈，像激起的水花，漾开一圈一圈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