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銮殿前，完颜郢乾停下来问身后跟着的完颜，“小妹跟着我做甚？”
“她不是跟着你，是跟着我。”言承回答。
“啊？”
“她立了功，要进宫论赏。”
“但没有皇帝的宣召，如此贸然进宫可以吗？”完颜郢乾有点担心，他担心小妹的容颜可能让昏君动了邪念。
言承回头对完颜笑了笑，“我在，就算是皇帝也不敢说些什么。”
“小妹，你要进宫？”完颜郢乾对言承的话将信将疑。
完颜点点头，将手搭在完颜郢乾肩膀上，“放心，很快的。”
三人成行走入殿内。
殿下两旁站着文官笔臣，宫女太监也都谦卑地弓着腰。
金銮殿上端坐着气势非凡的迟稷国君——凌肆。
“国师！你可算回来了，快让寡人看看你可有受什么委屈！”凌肆一眼看见言承就急不可待地想要起身。亏得言承走得快，一会儿就站在他的面前，否则凌肆可能早就飞奔而来了。
言承默无表情地回答他：“臣能有何事？”
“我早说了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风沙又大，你万一在犄角旮旯里害了什么病，谁帮寡人处理国务啊？”凌肆担忧的眉头略有些舒缓，“不过你回来了就好了。”
“陛下，您可是忘了正事？”言承照样面不改色，用眼神瞟了瞟完颜等人，示意凌肆接下来的要务。
凌肆认出了完颜郢乾，于是记起了边塞一战的事情，“完颜将军啊，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寡人有赏！”
拍了拍龙椅，他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哈哈，那就把东禹那块地圈给你吧，再加个黄金千两你看怎么样？”
“谢主隆恩！”完颜郢乾高喊着跪拜下去。
完颜看见完颜郢乾对着灭族仇人卑躬屈膝，一咬牙，杵在原地低着脑袋不做反应。
“哎呀！这小丫头就是将军的妹妹吧！你怎么不跪！”他声音有些粗糙，语气里明显有些愤怒。
完颜睁着眼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她那张冰清玉洁的脸映入凌肆眼里。
略有些婴儿肥的脸颊遮住了棱角有致的颧骨，两束垂耳鬓发整齐利落。
顺着一串柳条枝儿似的眉梢滑下，眼角略红，泛着深邃的粉红。额心点了朱砂，垂直下来的鼻梁微挺，宽窄适宜。一对桃花眼细细上翘，睫毛覆压在透亮的眸子上，密密麻麻，凸显出双目更加有神。
十六七岁的年纪，身材也稍有些丰盈。肩头两袖轻垂，颈下一双锁骨突出。玉带环住柳腰，胜似弱柳扶风之态。
凌肆眼睛看直了。
美人，绝无仅有的美人！
“这！这！这是完颜将军的妹妹？”他显然不可思议。尽管完颜郢乾也甚是英姿飒爽，但比起眼前女子的美来，简直微不足道了。
“她便是主导这次战争胜利的功臣。”言承在一边提醒。
凌肆到底是皇帝，有些细节他自己也是琢磨得出，“女子入营充军师？”
完颜顺势跪下行礼，“民女不曾入过迟稷，许多规矩制度不甚明了。此次一事，可否将功抵多？”
“可你这功胜于过啊。”凌肆感叹。
他一国之主的位置不是白白争来的。心狠手辣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但远远胜过阴谋睿智的是他日益骄固的贪念和欲望。
“多大年纪了？”他声调上扬。
完颜的瞳孔张了张，很快冷静下来，“十六有余。”
“十六了啊。”
听见凌肆重复了一遍，完颜郢乾猛地抬起头，略有些慌张地看着完颜。
完颜察觉到了完颜郢乾的反应，侧过头来轻轻一笑。
“在原来的颜霄，已经是可以入宫为官的年纪了。”完颜看着凌肆身边的言承，不紧不慢地说。
“哦？”凌肆挑眉。
在当朝皇帝的面前谈论前朝的制度，无疑是一种挑衅。
不过这种挑衅不偏不倚，正好刺中了凌肆争强好胜而嫉妒虚荣的心。
言承接过完颜的话，继续圆场：“既然女子可为官，入军营力挽狂澜一事是否也能够原谅呢？正好宫中近段时间来女官甚少，添一卒能否？”
言承看着凌肆，等着他的回答。
朝堂上的势力逐渐压向一方的势态不容乐观，凌肆正愁着没办法解决，没想到天上掉下个完颜诺，刚好能为他所用，再顺便为自己添一笔珍重前朝后人的美名。
“可......”若她成官，岂不糟蹋了这张似花盛开的姣好容颜？其实他本意还是想多一妃入宫。
“想来宫里的刑部尚书大人前些日子遭遇了不幸，如今这位置正空着呢吧？”言承注意到凌肆的犹豫，“完颜诺既然能如此熟练地掌握战局，自然也有管理刑部的能力。”
刑部的主司府就设在皇宫中，且日常管理的包括皇宫里的惩处制度。若完颜诺成了刑部尚书，自然也能时常见到。
“可！允了！替寡人拟一份圣旨，迁完颜将军之妹为刑部尚书！”凌肆很满意。
完颜也很满意，她对言承露出了感恩的微笑。
完颜郢乾松了口气。
辛亏小妹没有被纳入后宫，否则他至死也无法原谅自己带她入宫这种愚蠢的行为。
“啊，完颜将军啊，来来来，与寡人对弈几局吧。你不在这几日寡人闲得慌呢。”凌肆冲殿下的完颜郢乾招招手，“劳烦国师帮寡人安顿一下这位新上任的刑部尚书，最好明日就能到职。”
“是。”言承应了声。
完颜郢乾看了一眼完颜，见到完颜轻轻点点头后，便很快走到殿前，随着皇帝离开的地方走远。
走出金銮殿，完颜嘲笑起言承，“你说你平日在虚空地位如此尊贵，现在却要对一个凡人卑躬屈膝，心里舒服？”
“不舒服啊，自然是不舒服。”言承弹弹袖子，“那又能怎么样呢，毕竟混了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不干脆回虚空算了，留在这里受什么气？”
“我走了谁照顾你？”
“我有手有脚的，自己不能安顿好自己吗？”完颜纳闷了，“你我非亲非故的，你偏偏是要为了我遭这些委屈，我哪里还的清你的人情啊？”
言承瞥了眼完颜，她眼神很凝重。
“别太有心里负担，我来凡间又不是完全为了你。”言承看着天空，“我是来历练的好不好。”
“历练？”
“哎呀，狐族有千年以来的传统。凡是成年的族人，都要下凡一次当作历练。”他倒是说得有模有样。
完颜是信以为真了，“但你这历练也太简单了吧？当当国师显摆显摆威风就能达到要求？”
“那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样？”
“至少也是上山修行，劈柴喂鸡什么的，过阵子隐士生活吧？”
“你那是什么不入流的想法？”言承一脸嫌弃，“小时候一些神神叨叨的老太婆铁定给你讲了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想象力如此丰富。”
完颜没搭理，充当没听见，自顾自往前走。
“等等！你又不认路，我还得带你去主司府呢！”言承在后面跟着，“完颜诺！等等我！”
完颜不理会，心里的负担倒是轻了许多，内疚感也少了。
她宁愿自私地相信言承真的是出虚空历劫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