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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三天的下午,高强来到赵军的病房。只见赵军的大腿打着夹板,上身稍抬,一只手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接过母亲袁秀艳递过来的药。

袁秀艳说:“高强来啦。”

高强说:“上午我到户里的同学家转了转,有好几家让捎东西。怎么样?好些了吧?”

“今天倒是好多了,昨天他疼得汗都出来了。”

袁秀艳去打开水。赵军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帮我办件事呗。”

“什么事?”

“帮我送封信。”

“给谁的信啊,还用得着我送?”

赵军从枕头下抽出一封信:“给解放的。今天一上午还是疼啊,没办法,坐在这里给她写了封信。”

看着信封上写着魏解放亲收那几个字,高强没有接。

“我明天就回户里,没有时间了,你自己给她吧。”

赵军并没注意到高强表情的变化:“现在才几点啊,你完全有时间帮我送去。”

高强的表情一下子冷竣下来:“我又不是给你跑腿的。”

赵军对高强态度的变化感到不适应:“不帮忙就不帮呗,有必要给我脸子看吗?”

牛棚后的粪堆旁,男知青们一字排开在刨粪。女知青们跟在男知青的身后,将男知青刨下的粪用锹撮到一旁。援朝在最边侧的一角,他一声不响地用力刨着。

老胡从路边拐了过来,走到援朝的身旁示意援朝停下别干了:“咋还不回去呢?你爸给我打电话,我替他答应得好好的,说马上叫你回去,这都两三天了,咋还不回去呢。”

“我想还是让我姐进厂。”

老胡着急地说:“那哪儿行?早晨公社又来电话了,问你的事儿,我说正在调查。如果你不走,进公社学习班是免不了的,快走,听见没?”

有人喊:“抽袋烟!抽袋烟!”

抽袋烟在农村是歇一会儿的意思,干活的人纷纷找地方休息。

魏海柱在屋内翻着五斗柜最下面的抽屉,显得相当烦躁。解放问:“爸,你找什么?”

“我记得有包索密痛来的。”

解放一惊:“爸你怎么啦?”

“没什么,脑袋疼。”

解放把索密痛找出来递给了魏海柱。

合营坐在炕边,在一块木板上面画一支手枪。

解放问:“哪里弄的木板?”

“上回赵军哥哥来家时给的。”

“他给你木板干什么?”

“本来他要给我刻枪来的,后来时间来不及,他说回来时再给我刻。”

宪法在那里用手掐着自己的裤线,他准备出门。魏海柱很不高兴:“你要去哪儿?”

宪法支支吾吾地说:“我……我到学校去。”

“今天不是礼拜天吗?怎么还到学校去?”

“老师让我把烧炉子的木柴劈一劈。”

合营在认真地画着那把枪,解放看到合营的衣服破了:“合营,你这衣服什么时候破的?”

“那天在操场,和同学闹着玩……”

“脱下来,姐给你缝一下。”

合营顺从地停下手中的笔,把棉衣外的罩衣脱了下来。

魏海柱想着心事,看到五反在镜子前梳头:“五反呐,你去给援朝打个电话,让他赶紧回来。”

“我们宣传队两点要排练呢。”

“现在才几点,打完再去就不行吗?”

“上回为了跃进,我都迟到过一回了。那么多人练节目,就等我一个人呐?再说,长途电话那么好打啊?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通啊?”

解放说:“爸,五反去练节目是正经事儿,我把合营的衣服补完就去打电话。”

解放去了市邮电局,可是没打通。她和魏海柱商量了一下,决定第二天回集体户。解放正在收拾东西,高强背着大包小裹走了进来。

“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

“都是同学家让捎的。”

“还真是活雷锋啊。”

高强无奈地笑了笑:“咋整?我家附近的听说我回来了,都让捎些吃的。唐秀雯她爸妈最狠,除了让给她姐俩捎四瓶罐头外,不知从哪儿弄了张狗皮,无法推托呀。”

“你来得正好,我也正要回去呢。”解放看了眼柜上的座钟,“时间还早着呢。”

“想在你家坐一会儿。”

“那你就先坐,我马上就写完了。”解放在一张纸上认真地写着。

“写什么呢这么认真?”高强把解放手中的纸拿了过去,不知不觉地读出声来,“每月大事:10号之前要把粮本上的米面和油全部领回家来。20号前要看一下副食本上还有什么物品没领。25号下午是厂里送柴火的日子,家里要留人……”高强心酸地放下了那张纸。

“我妈妈走了,以前,这些事儿都是我妈管的。”解放叹了口气。屋里出现了短时间的沉默。

“赵军怎么样了?”解放问。

“赵军没什么事儿了,大夫说剩下的就是养了,再等三四天他就出院了。”

“手术后一直没去看他,心里挺惦记的。”解放说。

“这小子命大,大夫说现在只是骨头问题,如果当时撞坏了内脏,就不是一两个月的问题了。”

解放收拾好背包,把那张纸贴到了屋内的醒目处。她把柜中的体检表拿了出来,放在了柜上。做完了这些,解放背起自己的背包说:“走吧。”

高强看了下表:“还有一个半小时呢,再坐会儿来得及。”

“那……我想去看一下赵军。”

高强的表情不是很自然:“看赵军啊,当然也来得及。这样吧,我拿着东西去医院不方便,你去医院,我去火车站,在火车站会合好不好?”

解放拎着网兜来到医院,网兜里装着两瓶水果罐头,赵军感到难为情:“来就来呗,还拿罐头干什么。”

“让你补补。本来想买肉罐头,走了两个商店都没有,只好买了水果的。”

“我这身体,根本用不着补,过一阵儿就好啦。”

“谁照顾你啊?”解放一边说着一边四处张望。

“我妈白天在这里,她去食堂换饭票了。晚上方志东来。再过几天我就出院了。”

解放看了看赵军的腿:“还疼吗?”

赵军点了点头,两个人一时想不出再说些什么。

解放想起了一件事儿:“合营这几天一直在你给的木板上画枪样呢,说是你要给他刻枪。”

“上回没来得及给他刻,过两天能下地就给他刻。”

“你也用不着当真,小孩子净弄些没用的。”

“男孩子嘛,喜欢枪是自然的。”

两个人又没什么说的了,赵军看了解放一眼,见解放正看他的腿,他似乎有了勇气,伸手摸出了那封信。

“一动不动很难受吧。”解放一说话,赵军把信又放了回去,赵军点了点头。

解放说:“我今天回户,让援朝回来进厂上班。”

赵军终于鼓起勇气把信拿出来:“我这次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算我命大。我给你写了封信,你看看。”

解放吓了一跳,她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不知道是接还是不接。解放瞥见袁秀艳走进病房:“我得走了。”

赵军抓住解放:“你听我说……”

看见母亲,赵军尴尬地松开了手,把信塞到枕头下面。

火车上人不少,已经没有空座了,过道上也站满了乘客。解放和高强在车厢连接处找到一个落脚之处把东西放下来,解放坐在那卷狗皮上。

窗外,一片片杂树林掠过,能看到一些油松的枝叶上挂满了雪。偶尔会有一片白桦林出现,它们树身那单调的白色和雪地融为了一体。解放心不在焉地看着,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高强看了解放一眼,心情似乎与平时不同:“你母亲去世时,本来准备回来,可队里忙,别怪我。”

“知道你忙,那天你送我去车站,还没对你说声谢谢呢。”

“那不算什么。”

偶尔有乘客从过道处路过,对这一男一女并不在意。高强激动起来:“你母亲去世了,但你放心,我会比以前更加照顾你的,你就把我当成亲哥哥待好了。”

“我会记住你对我的帮助。”

“从下乡时我就一直对你好,现在已经三年了。我期望,我们的友谊能更加深一层。”高强一把抓住了解放的手。

解放吓了一跳,急忙抽出了手。

一天遇到两起求爱事件,解放蒙了,她慌张地向车厢那边看了看,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解放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就是在农村里,炼红心,其他的,先不要考虑。等我们以后,成熟了,再考虑这方面的事情,也不迟。”

高强很惊讶,他认为这是水到渠成的事:“我在户里难道不是最优秀的知青?”

“你当然是。”

“那你还这样说?”

解放不知所措地说:“我只是不想那么早让这样的事情进入我的人生。”

高强一下子变得急躁:“得了吧,你一定是看了赵军写给你的信对不对?”

赵军给自己信他竟然知道,这让解放暗暗吃惊。

高强说:“你不就是觉得赵军家是当官的吗?他爸不过是一个小科长,有什么呀?”

解放生气了:“你怎么这样说话?”

高强也怒了:“这样说话怎么啦?三年来我一直小心翼翼,你根本不珍惜呀。你不就是看上了有钱有势的赵军吗?”

解放更火了:“你这样说真让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就看不起,还能咋的。”

“你给我留下的好印象现在全没了。”

“再好有什么用,你也不想和我好,就想跟那个天天巴结你的赵军好,不就是他家富裕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解放气得说不出话:“你、你浑蛋!”

女列车员走过来:“把票拿出来。”

高强头一扭:“没票。”

女列车员问解放:“你的票呢?”

“没有。”

“补票。”

列车这时已经进站,高强背起了东西。

“补不补票啊?”

高强像是没听见一样。车停了下来,旅客们拥挤着下车。女列车员拽了高强一把,被高强挣开。女列车员看着他们的背影,自言自语地嘟囔:“真是的,不买票还有理了。”

出了车站,高强不理解放,一个人在前面走,两个人的距离越拉越大。

回到户里,解放到男舍收拾援朝的被褥和衣服。正干着,援朝和李红回来了。解放把绳子扔给援朝:“你来捆,我捆不紧。”

援朝不干:“姐,你说我回去了,留下你在这里遭罪,别人怎么看我?”

“不要操心别人,先管好自己。你回去后,学着做饭。别让爸操更多的心就行了。”见援朝不动,解放推了他一下,“快点儿把行李捆上,你不回去,爸还得打长途。”

援朝低下头捆着行李,眼睛有些湿润。

解放和李红来到厨房,李红为解放盛了饭菜。李红坐在那里看着解放吃饭,坐了一会儿,她的眼泪慢慢地涌了出来。解放忙问:“怎么啦?”

李红急速地把眼泪擦掉:“想着援朝再不和我们一起干活吃饭了,心里有点儿难过。”

“回家他就挣工资了,让他请你吃饭。”

李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咱是个农民,人家是工人,能不能瞧得起咱就难说了。”

赵军在小屋里靠着被子坐着,袁秀艳拿进来两只苹果:“今天有人送了一筐苹果,你尝一尝。”

“不是刚吃完橘子吗?”

袁秀艳白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橘子有橘子的营养,苹果有苹果的营养。”

“妈,你到我姐那屋给我找两本书,待着难受。”

“对了,你钱阿姨家的女儿怎么样?”

“哪个钱阿姨?”

“百货的那个钱阿姨啊。”

“你能不能不恶心我?那姑娘多胖啊。”

“是胖点儿,那是健康的标志。”

“胖就健康?别再提她家姑娘啦,再提我吃不下苹果。快找书吧。”

“她家条件多好,却嫌人家胖。胖点儿怕啥呢?”

赵科长坐在一张椅子上看报纸:“没事瞎叨叨什么!”

“我说钱阿姨家的姑娘好,小军却说人家胖。”

“让他自己做主,你少跟着掺和。”

“小军的心粗得像苞米粒子似的,咱不帮他把关谁帮他把关啊?”

“你再把关也是小军和人家过一辈子。”

“我不是给他提供个参考嘛。”

袁秀艳从小屋拿了两本书出来:“儿子的事你得上心啊。这次援朝能进厂虽说是厂革委会特批的,但也得你们劳资科办呐,你就不能利用这个机会把小军也办进厂?”

“哪儿那么容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跟薛主任说说呗,小军也是在乡下受的伤,不知道农村有没有公伤一说,不也是个借口吗?援朝先拖着别办,到时一起办,俩人儿就不显眼了。”

赵科长叹了一口气:“难度相当大啊。”

五反、宪法、合营、跃进、鞍钢陆续吃完饭,背上书包上学,援朝笨手笨脚地收拾着桌子。

魏海柱刚要出门又想起了什么:“援朝,你是哪天把表交给劳资科的?”

“上星期一啊。”

“上星期一?今天是星期三,这都八九天了,怎么还没信儿啊?”

“昨天去了劳资科,说是让在家等消息。”

“体检表没啥不合格的吧?”

“没有。体检完我就问大夫了,大夫说,啥毛病没有。”

“这就怪了,按理说到劳动局办一下手续就行了,怎么还不给信呢?”

徐亚丽来到了魏家,她悄声对魏海柱和援朝说:“今天我们车间开工资,车间的工资员怕出麻烦,就拉我一起去厂部取工资。结果呢,在厂部门口我看到了赵科长正在和薛主任说话。我听见赵科长说他儿子赵军是在农村受的伤,怎么也能算个公伤吧,厂里能否照顾进厂?如果行的话就和援朝的一起办。薛主任说先把魏援朝的办了,你家的事儿以后再说。后来我们走远了,没听到他们再说什么。”

魏海柱若有所思地说:“怪不得呢,原来赵科长心里存着自己的小九九。”

东北的冬天黑得早,一到晚上没什么事可干,集体户内的男生全坐在炕上吹牛。

大头叹了一口气:“咱们现在是农村的屯老二了。”

鸠山说:“屯老二怎么的?谁敢惹咱们呀?”

大头说:“你没听到那话是怎么说的,屯老二进城,一身趟儿绒,肩扛大麻袋,腰扎小麻绳儿。买瓶汽水,不知道退瓶儿。看场电影,不知道啥名儿。找不到厕所,蹲哪儿都行。挨顿电炮,不知道哪儿疼……”

唐兴国接着说道:“坐趟公汽,反了行程。吃根冰棍,包装纸乱扔,挨了罚款,才知心痛……”

几个人说得正欢,大头发现自己的烟抽完了:“志东,有烟吗?”

“早抽没了,你去买一盒吧?”

大头反问:“为什么是我买呀?上回就是我买的。”

高强说:“瞧你这小气样儿,买盒烟还记得清清楚楚。”

唐兴国说:“就是。他还记着让人捎来的咸菜炒肉被大家吃了。”

大头辩解:“我是小气人吗?我只恨你们没给我留一口,我一口没吃着。”

志东说:“吃什么一口呀?知道家里捎来咸菜炒肉就行了。上回我家捎过来一斤炉果,等我回来,只见到一只纸口袋,那纸口袋油亮油亮的,里面连渣都没剩。”

唐兴国笑了:“知道是谁最后抖落抖落把里面的渣儿吃了吗?是大头。”

“我也就是吃了点渣儿。我回来时,炉果是一块也没了,我想志东的东西怎么也得尝尝吧,就把里面的渣儿吃了。”

志东说:“让你买盒烟你还记得上回是你买的。”

大头说:“凭什么就让我去买呀?我还不愿意跑腿呢。这样吧,手心手背,谁输了谁去。”

唐兴国说:“好好好,手心手背,耍单儿的去。”

经过几次反复,唐兴国落单。大头得意地说:“兴国这回没说的吧?快去快去。”

剩下的几个人半倚在被子上继续瞎聊,志东说:“户长,快过年了,咱们也不改善一下伙食?”

高强说:“拿什么改善呐?知青点儿发的那点儿补助早就用完了。”

志东叹了口气:“要知道这样,春天养两只猪就好了。”

“我早就说养啊,可你们谁也不当回事儿。”

大头说:“那还是怨你,你要是说养,别人还能反对?”

高强说:“当时户里不是没钱嘛,让你们掏钱都不掏啊。”

志东忽然有了主意:“我们弄头猪好不好?”

“弄头猪?一头?”大头一脸的诧异。

“当然啦。可以美美地吃上几顿,还能拿回去一些。”

大头说:“说得轻巧,怎么弄?”

志东说:“如果肯听我的,这事儿就能成,我听外户就有人这么干。”

高强问:“怎么弄呢?”

志东说:“首先得有个担架……”

大头说:“这个好办,秋天战备训练,大队的那个担架还在仓库里扔着呢。”

志东说:“然后是一条床单……”

“这个也有。”

志东接着说:“我们找一些苞米面,正好我那里有瓶六十五度的高粱酒,用酒把那苞米面和了,然后给猪一吃,猪马上就醉倒了,我们把猪往担架上一放,盖上被单。如果碰到有人问是怎么回事,就说户里有人病了。回来,我们把猪一宰,神仙也不知道。”

高强赞许地说:“这主意不错。”

志东得意地说:“那我们马上行动。”

大头非常积极:“我去拿担架。”

志东拿出酒,到厨房里找了个面盆,把苞米面放进去和好。大头拿着担架进了屋:“我们弄谁家的猪呢?”

志东说:“我早就踅摸[3]好了,村东头白寡妇家的猪最合适,还不到二百斤,跟一个人的体重差不多。再加上她家也没养狗,而且猪圈离住的地方远。”

听说弄白寡妇家的猪,大头犹豫道:“能不能换一家啊?”

志东说:“换谁家啊,别人家的猪都二三百斤,再说,离住的地方近啊。”

大头忙说:“二三百斤能抬动。”

高强打定了主意:“别换了,我看白寡妇家合适。”

志东说:“户长,你拿着这个装苞米面的小盆,躺在担架上面。”

高强拿着盆躺在担架上面,身上盖着被单,志东和大头抬着担架快步走着,大头还是不愿意:“志东,咱们还是换一家吧,白寡妇家养头猪不容易。”

志东逗他说:“你是看上白寡妇家的姑娘了吧?”

整个过程很顺利,白寡妇家的猪吃得不好,方志东把苞米面倒进去,那猪立刻大口地吃了起来。六十五度的烧酒就是不一样,还不到五分钟,那猪就倒下了。三个人把猪抬上担架,一溜小跑往回走。进了集体户,他们忙把担架放到地上,方志东和大头脑门子上全是汗。

户里的女生解放、李红、姚小兰、唐秀雯围过来看。

大头咋咋呼呼地喊:“烧水,烧水,快点儿烧水。”

李红问:“这是什么呀?”

“大头的亲戚病了,帮忙送一下医院。”方志东脸上现出悲切的表情。

大头也不甘示弱:“是这么回事儿,志东谈了个对象,可人家妈不同意。结果那对象喝了六六粉。”

志东把盖在猪身上的被单一掀,女生们吓得啊了一声。

志东笑笑说:“看见没?大头心疼了。啥叫爱屋及乌,就是爱她家的姑娘也爱她家的猪。”

大头不高兴道:“瞎说什么呀?”

解放问:“这真是白寡妇家的猪?”

志东说:“那当然,你没看大头都心疼成啥样了。”

“如果真是白寡妇家的猪,咱们可千万别这么干。”

“为什么?”

“白寡妇活得不容易啊。她男人是修水库采石头被炮崩死的,她一个人带着女儿过不容易。她自己和泥修房子,自己扒炕,自己盖猪圈,她容易吗?”

大头辩解说:“我早就说不要弄她家的猪,你们不听。”

志东说:“这都弄回来了。”

解放诚恳地说:“你们听我一句劝,把猪送回去。”

高强不满地看了一眼解放:“你说送回去就送回去啊,我们给大家搞点儿福利费了多大的劲,志东还搭进去了一瓶酒。”

“这是什么福利啊?这样的肉你吃着安心吗?”

“就你高尚啊?就你思想觉悟高啊?你这样说的话,我他妈的还不管了呢。”高强把手闷子向地下一摔,进了男生屋里,唐秀雯忙走过去把手闷子捡了起来。

解放向外面看了一眼道:“志东,现在外面挺黑的,你们送回去不会有人知道。”

方志东点了点头:“大头,没听见啊?快点儿抬啊。”

大头忙蹲下来抬,女生七手八脚地用被单把猪盖上。

唐秀雯拿着高强的手闷子进了男生的屋里,高强在那里生气。唐秀雯把手闷子放到高强的身旁,高强不耐烦地把手闷子拨到一边。

知青们坐在厨房的桌旁吃早饭,李红在锅旁忙活完,最后一个上桌。大头用筷子扒拉一下菜盆:“酸菜熬土豆,又是酸菜熬土豆,李红,你就不能做点儿别的?”

“做别的?得有东西呀,用你身上的肉做呀?”

高强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我倒是想给大家改善伙食,可是有人觉悟高,不让我们偷别人的东西。”

大家把眼光都盯在了解放的身上。解放停止了咀嚼,沉默了片刻,又接着吃。

高强得意地看了看大家:“正好大家伙都在,我就利用这个时间开个会。昨天晚上老队长找我唠了唠,队上的活计已经忙得差不多了。一会儿呢,大家吃完饭就可以到队上去支钱了,扣除今年的口粮钱,队上会把结余的钱发给大家。”

大头嘴里塞着苞米面饼子,他口齿不清地问:“一个工多少钱啊?”

“合五毛八分钱。”

鸠山说:“这么少啊!”

“这已经不错了。你去问问吧,顶数咱们队高。三队是三毛九,二队才两毛四。知足吧。”

志东说:“扣除了口粮钱,也剩不了多少钱啊。”

大头说:“我算了,百八十的差不多吧。”

“一会儿吃完饭支完钱就可以回家了。按农村的规矩,过完正月十五就算过完年了,咱们正月十六回来。差一天也不行。大家听清楚了吧?户里要留两个值班人员,主要是照看着户里别丢东西。有没有愿意留下来的?值班算出工。”

高强看了看大家,见没有人愿意留下来:“那我就直接安排了。今年留女生,魏解放和姚小兰留下来值班,散会。”

解放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凭什么让我留下来值班?”

高强说:“我是户长,没这个权力吗?”

解放说:“我下乡三年了,除了第一年没值,第二年是我值的班,去年也是。今年凭什么还让我值?我家里出了事你不知道吗?你愿意安排谁安排谁,反正今年我不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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