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之继揭下皇榜之后,就被禁军接管,安排次日觐见。她被安置在禁军统辖的一座宅子之中,院内大约有十多个婢子服侍着。
宋安之看着房中简约又不失庄重的陈设,端坐在梨花木的椅子上擦拭着手中的剑。
门外响起阵阵敲门声,是院内婢子。“宋娘子,叨扰了,奴婢来伺候您沐浴。”
“进。”宋安之站起身来,收起手中利剑。
宋安之有些看不懂这个年轻的皇帝了。既是昭她这一届江湖草民入见,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这小皇帝莫不是准备了鸿门宴?
婢子们准备好了沐浴的热水,“都出去。”宋安之此时心绪万千,她知道明天就要见到丞相宋夑,见到她的亲生父亲,可现在最要紧是却是这场盛大的召见,究竟是帝王的一时兴起,还是君王立威的开端。
“诺。宋娘子若有事请随时唤奴婢们。”
更奇怪了,如此唯唯诺诺,不像是一场明目张胆的绑架或者囚禁,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切只待明日,方可揭晓。
次日寅时,百官上朝。宋夑恭敬地如往常一般与官员们走过午门。
天方微亮,所有人的心都无比激动。这其中有准备看热闹的,有忧虑的,也有期待的。宋夑的步伐加快,那是十六年未见的女儿,是她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
裹挟着焦躁、不安、期待,宋夑终是踏入了金殿之中。
皇帝如往常一般料理了一些政事,当然其中也还伴有臣子们的争吵和帝王的怒火。随后,皇帝身旁的顺公公夹起粗狂的喉咙,“宣汴城之民宋安之入殿——”
金殿之上,大小官员纷纷侧目,都想看看这武功天下第一的小娘子究竟是何模样,是否如那霸气的武功一般粗俗鄙陋。
宋安之递上随身佩剑,撩起繁琐的裙摆,跨过金殿的门槛。
今日的宋安之梳着温柔又清爽的发髻,头戴白玉凤冕簪,身着一身白衣,腰佩珠光宝玉,灼灼其华,不可一世。金殿之上莫不被这光华万丈的女子吸引。一身白衣,没有过多色彩的修饰,就如同她草民的身份一般。但这一席白衣,飘然于世,让人移不开视线。
宋安之的美不是张扬艳丽的,宋安之的美是在淡淡之中给人惊艳,是那样淡漠的美。
那张脸冷若冰霜,眉目之中却没有着江湖人的戾气。眉眼皆是柔和,却又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之感。宋夑紧紧的盯着一步步走进的宋安之,似是有无穷话语想要倾诉。
宋安之恭敬地行跪拜之礼,“小女子宋安之拜见陛下,陛下万岁金安。”
顿首片刻之后获准起身。宋安之平视前方,淡淡地看着面前通向君王的金殿台阶。
“朕听闻你于昨日登上风雪榜首,拥有世间最决绝的武功。大汲有女如此,朕甚感欣慰。”皇帝似乎有些激动,站起身来,“大汲女儿尚且如此,这天下还有谁能够威胁到大汲江山?这是上天之意,以此绝世之女助我江山稳固太平!”
这些官员一听,急忙高呼着江山稳固、天下太平。宋安之立于大殿中央,确实淡淡抬头,对着高高高在上的大汲皇帝说:“陛下谬赞。”
“宋安之,你是我大汲福昭,今天朕便认你做义妹,从今往后,你就是大汲的公主。”
宋安之心中一震,果然,这皇帝召见她有自己盘算。竟是妄图用公主的身份将自己困在那深不见底的皇室之中。
不等宋安之斡旋,朝中便有人发声。礼部尚书移步中央:“起奏陛下,宋安之乃是丞相宋大人之女,皇上若将臣子之女封为公主,怕是不和礼法,坏了老祖宗的规矩。”
忽然被提到的宋夑还没有回过神来,便被皇帝叫到:“宋爱卿,朕知道你早将宋安之驱逐出京,她在十六年前便不是你宋家人,对吗?”询问的语气中,更多的是威胁。
宋夑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而宋安之就像是个局外人,默然而立。“回陛下,确如陛下所言。”
礼部的老骨头还是不死心,仍然想要阻止这荒谬的认亲,可是皇帝全然不管。只是向文武百官宣布,宋安之从此以后便是大汲的公主,随后就退了朝。如此荒谬,如此诡异,就将这一届江湖女子带入了深宫之中,宋安之看着皇帝坚毅的目光,慢慢稽首,算是认下了这个九五之尊的哥哥。
宋安之心中明了,所谓的公主不过就是以皇家的荣华富贵囚住她的理由,她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若不将其圈留身边,是不可能放心的。正是因为深知此理,宋安之没有反抗,于下朝之后便住进了早早准备好的祁华宫。
新封的公主必然会有众多人问候,更何况这位公主还是风雪榜榜首,后宫地女人们蠢蠢欲动,纷纷送礼而来。
“皇上驾到”门外响起了顺公公的公鸭嗓。公主院内一众妃嫔皆是一喜,来看这新封的公主果然能够碰上陛下,可见这位公主不一般,今后若能与她交好,必能得到皇上的恩宠。
“各回各宫,我与义妹有话要说。”皇帝一声令下,祁华宫内恢复宁静。
“可会怨怼朕?”皇帝往软塌坐下,挥手阻止了宋安之行礼。
“草民不敢。”宋安之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淡淡的回答。
“朕将你回宋家的希望打破,你永远都回不到宋家族谱,岂会不恨朕?”
“已然被驱离,孑然一人十余载,潇洒度日,又怎会盼望回到一份不被欢迎的族谱之上。陛下多心了。”宋安之说的是实话,这十六年,她的的确确没有想过要重回宋家,那是个牢笼,是个吃人的府邸,与深宫别无二致。而如今自己却处于宫中,境遇只会更糟。
“甚好。朕既认你做妹妹,你便是朕的皇妹,断不可再自称草民。”
“是,皇兄。”
可笑又荒谬,为了皇室权力,为了国家声望,一夜之间,她宋安之从江湖孤女变成大汲公主。
这就是王室,
这就是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