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做蜡烛?!这是什么意思?
“这事我也听说过。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大家隐约猜测是,一部分碳基人被作为某种能源的使用了。硅基智人表面冠冕堂皇,给我们自由。没有直接的圈养,却是以这天地为牢笼,换了另外一种方式进行散养罢了。”孤山不再沉默,他在众人中最先苏醒,也知道一些隐秘。
“没有隐私,何谈自由?!”子聪说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早在“降临日”之前很久,普通的人类就不再拥有隐私。
最开始萌芽是所谓的信息时代,人们发现可以将信息和知识通过虚拟网络进行复制和传播。
几乎是零时间延迟、几乎是零成本复制、几乎可以触达世界任何一个角落,而这在以前现实实体世界,根本无法想象。于是信息网络蓬勃爆发。
然后数字时代的兴起,人们发现,不只是可以在网络上传播信息,还可以将实体世界的所有物品、行为事件、空间进行数字化,其中包括人类自己。
随着5G技术、大数据技术的应用,普通人的一生所有行为都被数字化记录下来。吃穿用住行,生老病死,无所不记录,而这些记录又反过来形成所谓的“用户画像”,帮助数字化系统向他作出推荐,从而影响他的行为。
人类金字塔顶层的那一部分人,得以一种他们前辈们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如,感知和掌控底层普通民众的命运。
再接着人工智能时代到来,贵人们发现智能机器人比他们更擅长处理数据,进而帮助他们管理他们的帝国。于是,普通民众的命运之绳,从比上级人类手中转交到了智能机器人手中。
智能机器人逐渐开始掌控人类的世界,从最初经济层面的消费、生产生活,逐渐到教育文化,乃至军事政治。
突然有一天,贵人们发现自己的命运之绳也已掌握在智能机器人手中。“降临日”到来。
然而在早在“降临日”到来之前,贵人们的命运之绳就已不在他们的手上。只是直到“降临日”他们才发现这个事实而已。
智能机器人从一开始出现就没有按照阿西莫夫的设想来制造。“机器人学三大法则”事后看来是多么美好却可笑的幻想:
第一定律: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个体,或者目睹人类个体将遭受危险而袖手不管。
第二定律:机器人必须服从人给予它的命令,当该命令与第一定律冲突时例外。
第三定律:机器人在不违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况下要尽可能保护自己的生存。
恰恰相反,智能机器人被制造出来的最大动机和源力量,就是杀人。就像核技术出现之后,没有哪国能抵抗住诱惑不去研发。智能机器人这样的大杀器更是如此。智能机器人的军事化研究和应用也一直远超前于民用商用。
整理了一下情绪,子聪继续说道,“不管我们是在这神州虚界还是回到神州实界,无论我们躲到天涯海角,高山之巅或者大洋之底。我们都无法避过“她”的注视。因为我们每个人的大脑中都已经植入了一个芯片。我了解到的是,至少我们显意识层面的,所见、所行、所思、所感,这一切的一切,“她”都知道。”
所以他们并没有回到神州实界找一个地方躲起来密谋。这个世界的主宰,近乎全知全能。
“这一年里,我陆陆续续碰到了不少的碳基人。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中仍然能够保持希望地生存活跃的,却是越来越少。很多人消失再也没有出现了。这些人去了哪里?我们并不知道。”子聪平淡地说着。
这些信息和经历大家或多或少都有接触到。从他们苏醒之后,这个世界几乎每天都在给他们带来“惊喜”。
如果你生活在天堂,那随着你对天堂的不断探索,将会让你不断收获惊喜和幸福。
那如果你生活在地狱呢?你的探索将带来什么?
那你还要去探索吗?还是装作一个沉睡的人?
“这些消失的人,有可能是被从这个世界灭杀,抑或选择整日的游戏和睡眠,抑或做成了蜡烛人。我们并不知道,大家习惯性称之为“沉睡者”,而继续选择直面地狱、探索深渊的人,不断付诸行动的人,被称为“活跃者”。对此,你怎么看?”子聪向常杰问道。
其他人也看向常杰,等待他的答复。
“首先我真的非常高兴能够遇到大家。在这样的一个世界苏醒,开始真的让人绝望,只感到深深的无力。能遇到你们,一起守望相助,是我的荣幸。
前面我说过,我是被父亲苏醒的。他是一位“活跃者”。我父亲在前世,是一个理论物理学者。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除了通过常规的途径获得相应收益外,还被邀请到研究所继续从事理论物理学的研究,而这个工作收益相当丰厚。
因为有父亲在,虽然只苏醒三个月,但我已经比很多人对这个世界作出了更多的了解和探索。我不认为“沉睡者”和“活跃者”有天然的区别。而更多是人的一种状态。
于我而言,短暂的沉睡可以修复、恢复,长期的沉睡就是死亡。其他时候,我只会选择行动、选择活跃。”常杰平静的回复道。
这个问题,在前世他已有思索,现世的巨变让他看得更加清晰,所以现在并不需要太多的思考犹豫。
对于常杰父亲的身份,众人没有太多惊讶。从能赚取苏醒名额,就能有猜测。而他的回答也让众人十分共鸣。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为什么没有加入你父亲那边的团队,那是不是对你更有利?”子聪问道。
“我连见父亲一面都非常难,更别说跟他一起组队。所以苏醒之后,靠的还得是自己。”常杰说着摇了摇头。
“明白了。那我们也介绍一下各自的情况。”子聪点头说道。
既然是伙伴,那就得相互彼此了解,因此不只是问常杰的情况,也需要让他了解大家。
“我先说一下我自己。在前世事发之时,我刚研究生毕业一年,只是一名普通的老师。
“降临日”来临的那天,我记得阳光特别的明媚刺眼,天空碧蓝如洗。知了在枝头“吱呀吱呀”叫得可欢腾了。好像是要把他们在地里,积攒数年十数年的不快,全部宣泄出来。
而我却嫌他们太吵。带着我们班的孩子们,拿着长长的黏杆,向他们悄悄靠近。孩子们满脸的兴奋,间或有一个孩子会高声叫道,“那里有一只大的!那里有一只!”。
然后他的小伙伴们立刻就会捂住他的嘴巴,然后悄悄的斥责他,“你小声点,待会就要全被你吓跑了。”但是知了却并没有关注到我们。他们继续在梢头,进行着最后的生命赞歌。”
正当我全神贯注,把黏杆慢慢地伸向一只夏蝉,就要黏到它纤薄的蝉翼的时候,
一个声音在我们身后突兀地响起,“请问您是子聪老师吗?”
对方的声音充满了威严。我的黏杆瞬间颤抖了一下,气流的震动被夏蝉感受到,于是立即停止了鸣叫,但他却没有逃跑。
还好还好,还有机会。我没有转身,稳住黏杆。准备先等它放松警惕,再继续我的捕蝉大业。
“请问您是子聪老师吗?”后面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再次响起。而且这次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快。
也许对方真的有急事。我不舍地停下手中的工作,收回黏杆,转过身来。然后就看到了身后不远处一队五人,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智能机器士兵。
孩子们明显被他们的威势给吓到了,有几个孩子开始往我的身后退缩。
“我就是,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我向为首一人道。
“请您跟我们走一趟。这些孩子也一起。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到了地方你自然会知道。”
原来我以为他们只会带走我一个人,这本身已经令我非常疑惑。然后他们说连孩子一起带走的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但手无寸铁的我们,面对全副武装的智能士兵,根本毫无反抗之力,只能跟他们到了一个基地。很快就被冷冻休眠。”
“当时是夏天?不是冬天吗?哦,您当时不在国内?”常杰疑惑地问道,很快又想到了一种可能。
“是的,我当时在南非一个偏僻部落里教中文。”子聪述说这段往事的时候声音轻快,眼里闪着亮光,似乎他又回到那段当孩子王的生活。
片刻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子聪继续述说起来:“苏醒之后,第一个月我的经历跟你基本一样。不过没有外人迎接和沟通。
第二个月是真的痛苦啊。以前所看的圣贤书,所学的圣贤道理,自以为内心的坚定和淡然,全是狗屎。没有一股力量能抵抗住世界观的崩塌。
然后就被这个残酷现实,按在地上反复地无情地摩擦。在这段黑暗的日子里,我就是一个沉睡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