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分两路,且说越王府这边甪里微守在越王身边,一夜不曾合眼。还别说,这越王虽是一堂堂王爷,至今却仍是只有甪里微一人而已。两人感情一向甚笃,从不曾发生过不愉快之事。所以说这越王野心归野心,倒是一个负责人的男人。
再看熵浦痕和熵逐非的情况,得出一个结论:熵家的人都是痴情种!
言归正传,这甪里微衣不解带的照顾着越王,忽然昨晚同她去月红楼的侍卫来报:月濯来了!甪里微稍稍收拾了一下,掩盖掉一夜未睡的疲劳,来到大厅。
月濯身穿红绫抹胸长裙,胸口处绣着一朵极大的芍药。腰间松松的系着一根桃红色宫绦,挂着一枚闪着莹莹碧光的玉佩。外罩一件白色绸衣,绸衣从中对开,一直迤逦到身后。袖口并中开的地方都绣着细细的缠枝花草,更有身后之处染着团团红云。
月濯背门而站,淡淡的药香随着风飘入甪里微的鼻里,没有平常药的难闻之味,反而让人觉得舒畅。“月护法来得好早。”甪里微迈开脚步走进去,不深不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月濯闻声转身,细细的柳叶眉还有来不及隐藏的忧愁,衬着眉眼间天然的一缕娇弱。即使身为女人的甪里微也不禁为她的忧郁之气而心中一滞。月濯嘴角掀起一抹笑容,微点臻首:“越王妃。”三个字不亲不疏,不卑不亢。
甪里微薄薄的红唇紧抿着,在大厅里的红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解药呢?”犀利的眼神直直的射向月濯,口吻却平静得很。
月濯撇开甪里微的问话,轻轻说道:“月濯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妃成全。”
“好。”未待月濯说明所求之事,甪里微已经一口应诺了下来。不是她不谨慎,倒是昨晚便从夙魅的口风中听出了一二。不就是一个人吗?在她甪里微眼中,有谁的命能抵过熵越新的命!对于甪里微的爽快,月濯并没有惊讶之色,仿佛早就料定她会如此一样。
所以她只是静静的笑了,似雪的肌肤染上丝丝嫣红,平添了一份美好。“月濯谢过王妃。”尽管她努力掩饰喜悦之色,可不再平静的声音还是泄露了她的高兴。甪里微精致不失英武的脸庞也有笑意绽开,薄唇更是高高的翘起。
“将离护法带上来。”甪里微一声轻喝。片刻之后,离殇便被两人驾了上来。离殇满身都是伤,比之昨晚似乎更虚弱了。
月濯将袖口死死的攥紧在手中,克制住激动的情绪,自那两人手中接过离殇。左手一扬,一个小小的药瓶便直奔甪里微而去。“月濯告辞。”一手揽住离殇的腰,脚尖轻点,越过高高的越王府院墙而去。
月濯并未回月红楼,而是专拣偏僻的地方走。一个时辰后,月濯来到一个小山村,默立良久才扶着离殇进去。小山村里几个孩童无忧无虑的玩着游戏,见到月濯进来,全都睁着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月濯。
“姐姐,你找谁?”一个看似大胆的男孩仰头问道,大大的眼睛倒影着阳光的影子,流光溢彩。
“你叫什么名字?”月濯温柔的笑问努力高仰着小小头颅的男孩。
男孩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我叫萧季安,他们都叫我安安。”清脆的童音得意的看着月濯。下一刻转为迷惑,因为他看见了月濯眼眶里的晶莹泪花,在阳光的反射下发出灼人的亮丽。安安吃力的踮起脚尖,小手努力的伸长,吃力的问:“姐姐,你怎么哭了?”
“沙子迷了姐姐的眼睛。”月濯擦掉眼泪,温柔的笑着,拉过安安,“安安,你的爹和娘呢?”月濯眼睛看着可爱的安安,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一个冷漠少年的声音:我叫萧季平……
“他们下地去了。”安安回答着,小脑袋里却愈加疑惑:这个姐姐好奇怪。
“安安,这位哥哥受了伤需要休息,安安可以带姐姐去你家吗?”月濯用手指指着昏迷不醒的离殇问,声音尽量的温柔。
“可是……”安安为难了,爹说过不能随便带陌生人回家的,可是姐姐怀里的哥哥看上去真的很不好呀。月濯静静的注视着一本正经的思考着的安安,然后安安坚定的抬起头:“好吧,姐姐跟我来。”
身后的小伙伴开始嚷嚷:“安安,你爹不是不让你带陌生人回家吗?小心你爹打你屁股,哈哈……”一说到打屁股,大伙就哄堂大笑起来。安安涨红着一张小脸,气鼓鼓的瞪着小伙伴们,却没有开口反驳。
月濯拉着安安的小手,向他笑着:“安安放心,有姐姐在,安安的爹不会打安安的。”安安用力地点着头,对于月濯的话似乎坚信不疑。
安安家里,安安趴在床边,琉璃似的眼珠定定的看着离殇。“姐姐,哥哥怎么收了这么多伤啊?”
月濯一边为离殇清理伤口,一边回答:“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他。”责备的语气连小小的安安都听出来了。
小手抱住月濯的手臂安稳月濯:“姐姐不要伤心。”多懂事的孩子!难怪每次一提到安安,离殇冷峻的脸上总会有淡淡的笑意。
“安安……”一个粗大的汉子声音在院外响起,安安立马跳了起来,一脸的局促不安。
“爹回来了。”安安琉璃般的大眼睛望了望门外,说道,听得出来似乎很害怕。
月濯摸摸他的小脑袋,温柔道:“安安在这儿看着哥哥,姐姐去和你爹讲好不好?”安安在离殇身上和门外流连了几眼,飞快的点头。月濯这才迈步走出去,迎向那个一脸警惕的黑色面膛汉子。
“你是谁?”汉子粗声问道,眼里警惕未减。
“伯父好。”月濯福了福身,“我是季平的朋友。”此话一出,黑色面膛汉子脸上的肌肉不住的抖动着。
嘴唇抖动了好久才吐出字来:“你是季平的朋友,他现在在哪?”虎目里更是流出了眼泪,哽咽着问道。身后迟回来一步的女人诧异的问:“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哭了。”
“这位是季平的朋友。”汉子尴尬的擦干眼泪向身边的女人介绍。
女人显然比汉子还激动,一把抓住月濯的手:“你是季平的朋友,呜……我那可怜的孩子……”未语泪先流,霎时便泪流满面。
“娘……”安安从屋里奔出来,抱住女人的腿,呜呜咽咽的哭着。
月濯慌神的扶住女人的双肩,解释道:“伯母您别这样,我把季平带回来了。”这话竟比灵丹妙药还灵,女人刹住哭声,惊喜交加的抬起头。就连那汉子也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月濯。
“他就在屋里。”月濯搂过安安,为他擦着脸上的眼泪。
安安抽噎着问月濯:“姐姐,娘为什么要哭?”
月濯将他的小脑袋揉进怀里,幽幽答道:“因为她很高兴,安安的哥哥回来了,安安高兴吗?”认真的看着哭的脸花花的安安问。
安安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疑惑的问:“哥哥?”他显然不知道还有一个哥哥的存在。
“来。”月濯领着他进屋,安安的娘亲就扑了过来。
“平儿这是怎么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永远是他们的心头宝。不管沧海桑田如何变,世间感情如何淡薄,父母的爱总是一成不变。
月濯忧伤的看了一眼离殇,微笑道:“伯母不用担心,我已经替他处理过伤口了。等他醒了以后,请伯母转告他几句话。过去的事统统忘了吧,以后好好生活,家是个不错的地方!”以后江湖上便再也不会有离殇这个人了。
月濯慢慢转身向外走去,心里却生生揪痛。
“姑娘……”
“姐姐,你去哪儿?”安安的小手紧紧地拉住月濯的手,扬起头问道。
月濯蹲下身子,摸摸他的头,艰难的牵起嘴角:“姐姐回家啊,安安以后要乖哦。”然后起身向安安的爹娘弯腰行了一个礼,“季平就拜托二老了,希望你们以后不要让他再出这个村子一步。”
“姐姐,你会回来看安安吗?”安安期待的望着月濯,面对着那样一双琉璃般的清澈大眼,月濯竟没勇气说出任何让他失望的话。
“会的。”这是一个无法实现的承诺,可是安安却雀跃万分起来。琉璃般的大眼流光溢彩起来,脸上绽开孩童特有的天真笑容。这笑容感染了月濯,她从心里发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向他们挥挥手,坚定地离开了这个远离尘俗的小山村。
一路走,一路落泪,泪珠里那张张冷漠的脸莫名的温暖。
少年说他叫萧季平,声音冷漠的不带一丝人情味。月濯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少年会那么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她却不自禁的想要去接近他,希望从他脸上看到笑容。这是他们训练完的第一次见面,阁主为他们四人赐名,他叫离殇,她叫月濯。
浮云阁有四大护法:月濯、离殇、夙魅、倾盏。因为执掌的职位不同,她和离殇相处的机会要多得多。几年的相处下来,那个冷漠的少年竟不知不觉的根植在了她的心中。她惶恐中更多的却是欣喜,因为离殇不再对她冷漠,她终于能见到他的笑容。尽管只是生涩的淡笑,却将她深深震撼!那样清澈的笑容,和安安脸上的笑容真的好像。
离殇,阁主其实并不是真的想要置你于死地,他只是无法容忍他信任的护法竟然背叛他而已。阁主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可怜的人罢了,仇恨,真的如此重要吗?死者已矣,珍惜身边之人才是最大的幸福!
这么多年来一直为复仇而活,阁主的心已经麻木了。有那么一个女子唤醒了他沉睡的心,可是他却亲手将她推离了,等到醒悟时,似乎已经晚了。
月濯这一刻做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她要帮阁主找到自己的幸福!直觉告诉她,一切都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