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意慢慢地起身,永熙赶紧伸手扶着素意的胳膊,把一个靠垫塞在了素意的背后,然后又轻轻地整理了一下毯子,让它平整地搭在素意的腿上。
素意低头看着自己腿上平整的毯子,示意永熙坐下。
素意还是觉得坐着有点吃力,胳膊搭在了右边的沙发扶手上,身体也顺势倾过去,头搭在右边的胳膊上,扭头看着永熙。
白色的衬衫,黑裤子,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素意把目光移到永熙的脸庞上,不禁一愣,心里想这么长时间自己也还是没有习惯啊,容颜太美,无论何时看,也觉得惊艳吧。
素意不禁在脑海里想着如果能看着他长大、成人,成家立业,那应该很美好吧,只是……
素意开始咳嗽起来,永熙赶紧伸手将素意从沙发上扶起身来,一只手轻拍素意的后背,一只手将桌上的水杯端起,递到素意的面前,素意想强忍着,将咳嗽压下去,但却做不到,咳嗽终于止住了,素意的身体感觉也被掏空了,接过杯子润了润喉咙,素意忽然笑起来,越笑声音越大,笑得更是浑身无力,顺势倒在沙发上。
永熙一下子愣住了,看着素意的笑,心里却如刀割一般。
阿姐端着水果过来,看到倒在沙发上笑得喘不上气的素意,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但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大笑的素意,心里却觉得很欣慰的,心里想着,素意还是多笑笑的好。
素意狂笑了一阵儿之后,却忽然收了脸上的笑容,轻轻地用手拭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看了看旁边脸色微红的永熙,用手捂着脸,头仰在沙发上,安静得仿佛刚才的笑只是一个梦境。
永熙轻轻地将毯子提了提,又盖在了素意的身上,站起身接过在旁边站了很久的阿姐手中的果盘。
郭穆端着炒好的菜上桌,看到阿姐愣在原地,不禁碰碰阿姐,“有什么好玩的,素意笑得那么开心?”
石婶从旁便走过,后悔没来得及拦住郭穆,现在也只好用眼神狠狠地瞪着阿姐,可阿姐却浑然不知道的满脸笑着,“怎么啦?怎么啦?什么事儿?说来听听?”
素意听了,将覆在脸上的手放下,微微笑着说,“没什么,只是我刚才给永熙讲了一个笑话。”说完脸上的笑意慢慢地敛去了。
阿姐听了这话,将菜顺手放在了茶几上,凑到永熙身边,“什么笑话那么好笑?”
永熙却微微皱着眉头不说一个字。
阿姐这个时候也有点慌了,她本来是想让素意开心一下的,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素意反而心情一下子不好了。
石婶看了,一边催促着郭穆和阿姐快把菜端到桌上去,一边说烤的蛋糕时间该到了,自己也急匆匆地走了。
久久,客厅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素意看着闷闷坐着的永熙忽然问道,“功课还好吗?”
永熙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她。
素意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点心虚,不禁目光低垂。
当素意以为永熙今晚可能都不会再开口说话的时候,永熙忽然用小声地说道。“这个笑话不好笑。”
素意听了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眉头忽然皱了起来,忽然觉得心好累,心中刚才涌起的无味杂陈也变得荡然无存,身心恍如飘蓬,无所归处,也无处话凄凉。
素意慢慢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永熙赶紧过来扶着素意的胳膊,素意低头看了一眼,想拂掉胳膊,但是又有点不忍心,不忍心,但是又觉得自己不能尽心,重重的情绪又从心里涌上来。
素意停住了脚步,按住了胸口,闭上眼睛,缓过之后,一把拂掉了永熙的手,自己扶着,一步步地上了楼。
永熙就这样抬着手站在沙发边发着呆,一动不动。
郭穆端着菜往餐桌方向去的时候,看到永熙在那楞着,放好菜,回过身,凑过去,发现永熙还是没有反应,也看不见素意,小声地问着,“永熙,可以准备吃饭了,素意呢?”
郭穆看着永熙一点反应也没有,不禁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边,永熙还是没有反应,郭穆有点纳闷了,这是怎么了,不禁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永熙浑身一哆嗦,呆呆地望着郭穆,一脸迷茫,石婶看着永熙这个样儿,笑着说,“永熙,可以吃饭了,素意呢?你怎么一个人在这愣愣地站着,怎么了?”
永熙楞了几楞,才喘了一口大气,呆呆得答道:“她上楼了,”
“上楼了,”郭穆看看楼上,又看看永熙,“哦,那我让阿姐去叫她吧。”
阿姐往楼上走去,永熙看着阿姐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永熙失魂落魄地走到沙发前,闷闷地坐下,静静地看着窗外园子里昏黄的灯光,他心里想着,之前素意从没有这样显露过心迹,想什么从没有明确的表示过,好像都是按着大家的意思,吃饭、睡觉、吃药、休息,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畅,都是那么平和,都是那么自然,除了那一次的康复之外,醒了之后的素意好像从某个角度上并不曾醒来一样,不多说一个字,不多做一件事,那刚才又是什么?为什么笑?为什么甩开我的手?
素意回到楼上,一下子倒在了床上。
想着永熙,心里累的不行。
虽然永熙说和自己同岁,但是那晚见到的时候却比同龄的孩子小很多,又小又瘦的样子在漫天的风雪里可怜的要命。
想到这儿,素意伸开双臂,转个身,仰面朝天地躺在了床上,看着天花板上浮雕着的淡金色桂花的图案,盯着其中一朵看着,努力地想清空脑子,但是许许多多的画面确在脑子里挤着,拉扯不清。
永熙当年那么可怜,还救了自己,可是自己呢?
这糟透了的身体和千疮百孔的心,自己活着都是一个笑话,又如何去照料他?
素意一个转身,双臂紧紧抱住了自己,将头深深地埋在了胸前,她开始一下一下,大声地呼吸着,想把脑子里的思绪清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