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素意发疯似得骂着，“我让你给他治，你听见没有？”
石婶一动不动地站着，阿姐还是第一次看素意发这么大的脾气，第一次听见素意骂人，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时愣在原地，只是流眼泪，也不敢说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石婶强忍着，还是一动不动。
素意看着屏幕上的直线一直划着、一直划着，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线一下一下地跳着，素意忽然笑了，一边笑着、一边流下泪来。
石婶终于忍不住，小声地唤着：“素意、素意……”
素意笑了好一阵儿，又忽然安静了下来，仿佛整个人都不曾起来一样。
整个屋子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连呼吸都是不允许的。
这时机器的“滴滴”声又想起来了，还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屋角的大钟一下一下地摆着，时间一秒一秒地度过着。
“好，我吃。”素意最后终于缓缓地说道。
阿姐听了，赶紧拽拽石婶的衣袖，石婶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
“我让你给他治，你听不到吗！”
素意发疯似地喊着，石婶看着素意，“素意，永熙之前让我问，你说话算话吗？”
“什么？”
“永熙说，如果你说话不算话，那他还是会这样的。”
素意猛地把枕头朝石婶扔过去，大声地吼道“算话，算话，算话行了吧！”然后仿佛疯了一样把床上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出去……
身体已经没有半分力气的素意记得自己躺在床上，眼睛仿佛像是鱼的眼睛没有眼睑，无法闭合，真的，并不是她想看，只是没有办法把眼睛闭上而已。
她看着郎石青冲进来抢救永熙，素意死死地盯着，把其他人都从眼前消了下去，只是看着永熙，莫名地泪水涌了上来。
素意讨厌自己现在动不动就哭得样子，所以每当哭得时候都会自嘲地笑，只是这次她连自嘲地心情都没有了，也抬不起手用袖子擦眼睛，只能任眼泪流下去，在视线模糊中盯着永熙……
素意觉得喘不上起来，一时间她真想把心从里面掏出来，让她喘个痛快。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白茫茫一片。
屋内眼前一片杂乱，现在所有人都围在永熙的床前，郎石青正给永熙打着强心针。
周围漆黑黑的一片，素意在等着，在等着，忽然机器发出了“嘀嘀”的声音，直线又变成了折线，素意抓紧了胸前的衣服，紧紧地攥着，紧紧咬着嘴唇，忍受着心里的疼痛，一下子栽在床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素意坐在永熙的床边，用手轻轻地拂了拂永熙的头发，泪水终究是流了下来。
两年了，是他从悬崖上救下了自己，在自己那么悲伤、绝望、无助的时候，在漫天风雪里，在无边的黑暗中，在刺骨的寒风里，他救了自己，跟着自己来到了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每天早起晚睡拼命的学习，在自己醒了之后，依然生无可恋的时候，是他紧紧地抓住自己，把自己拉出水面，陪着自己，照顾着自己，为了自己，不顾自己的危险，像个傻子一样……
素意终于忍不住双手捂着脸，转过身，背倚着墙，嚎啕大哭起来。
本来自己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本来应该照顾的人，但是这几年自己又是做了些什么呢？困在自己的世界走不出去，却对他视而不见，也许是故意视而不见……
素意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着头大声地哭着，一声接着一声，撕心裂肺地嚎叫，像是一把把尖刀将素意满心的痛苦、无尽的迷茫、深深的无助割开了一道缝隙。
永熙醒了。
素意坐在床边。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日头慢慢地下去，园子的灯亮起来，屋子的墙角里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两个人还是谁都没有说话。
“永熙？”
“嗯”
素意起身把窗帘拉开，外面雪地里的光伴着园子里的灯光一下子折射到屋子了，散落一地。
素意过了好久才缓缓地说着，“永熙，睡着了吗？”
“没有。”
“我累了。”
“为什么？”
“我知道，我知道，有很多人和我一样，和我一样，也许比我还要不幸，照样还能活的很好，只是我不能，真的我知道，这是我的原因，是我不好，但是永熙，你知道吗？我真的太累了，我害怕有一天我会疯了，我害怕接下来的每一分钟、每一个小时、每一天，我害怕的要死，我时时刻刻都在煎熬，我只是累了，你能明白吗？”
“明白。”
“明白？我已经安排好了你的生活，应该不用受以前的苦了，你可以更好地活下去……”说着，素意开始哽咽起来，努力喘息了几下，稍微平静了一些，接着说道，“你不知道，我现在看见人，心里就莫名地恐惧，不由自主地心就跳得很快，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是真的好累……我觉得我活着好像已经对不起任何人了，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抱歉的存在，没有意义。”
“永熙？”
“嗯？”
“你在听我说吗？”
“嗯。”
“我是真的不想活了。真的。”
“素意？”
“嗯？”
“我会救你的。”
永熙侧着脸看着素意一个字一个字慢慢地说着，“我会救你的。”
素意的眼泪一下子流得更多了，她扭过头看着在白色雪光下，眼睛一闪一闪的永熙，永熙慢慢地用胳膊支撑着坐起来，轻轻的拂干素意的泪水，盯着素意的眼睛，认真地说着，“我会救你的！”
永熙很早就知道素意从一醒来就没有想要活下去，只是做出来活下去的样子给大家看，但是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她难道不愿意陪自己吗？难道在这世上的这一次相遇对于她来说真的一点意义都没有吗？
素意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永熙：不是我不想陪你，只是你的时间还很漫长，而我的生命已经没有希望，是我陪不了你走下去，你又为何如此的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