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才接啊？你在哪儿了？能不能帮我办件事儿，我联系不上萧纪，你能不能帮我去他家一趟，看看他在不在家？”
永熙站在窗边，看着可可的车来了，“我现在就在萧纪这儿，有什么事儿吗？”
素意和萧纪两个人都转过头来看着永熙。
“嗯，稍等，”永熙把电话递给萧纪。
萧纪一把拿过电话，有点过于着急了，竟碰倒了身前的水杯，他也顾不上，认真地听着电话里的声音。
洒出的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毯上，汇成了一片水渍，冒着热气，一缕一缕。
萧纪的妈妈站在码头上，身后的一艘船，船身上泛着斑驳，小小的，旧旧的，在水面上飘飘荡荡，看了让人不禁皱起眉头。素意想着，这样的一条船，要把萧妈妈带到哪里去呢？
萧纪想冲过人群，但是凭他们几个的力量根本就做不到，萧妈妈也想冲过来，只是一直被两个人架着，也动弹不得。
船越靠越近了，萧纪脸上的青筋一条条地爆了出来，像是一条穷途的野兽，一声声地呐喊着，但却白费力气，冲不出囚网。
萧妈妈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忽然安静了，她不再挣扎，而是静静地看着萧纪在人群里狂舞的身体、被压制的身体，看着萧纪愤怒的眼神，扭曲的面庞，看着他冲出来，然后被人群淹没，然后再冲出来，再被人群淹没，萧妈妈一直盯着，好像是第一看见这人世一样，好像看得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一个陌生人。
“萧纪！”萧妈妈自己打破了沉静，忽然大声地喊了一声，萧纪安静了，人群安静了。
“宝贝儿，你听妈妈说，你不要动了，你听妈妈说好不好，”
萧纪剧烈地喘息着，停下了所有的动作，望着对面的妈妈，
“萧纪，妈妈要走了，你不要难过。妈妈错了，是妈妈太贪心了，其实只要你健康、快乐长大就行了，是妈妈要求的太多了，真的，妈妈永远不想和爸爸分开，也不想和你分开，可是没有办法、妈妈没有办法，妈妈没有办法和你们在一起，妈妈也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所以我的生活越过越糟，越过越糟……
妈妈是个不坚强的人，但是你要知道，妈妈是爱你的，只是我太伤心了，没办法好好地再活下去，所以荒唐了这么多年了。
但看看现在的你，其实我一直都没发现你长的很好，也许是我一直不甘心，不甘心……
但其实你活得很好，我该放心的。
萧纪，你听妈妈说，妈妈其实这一生过得很幸福，不要为妈妈再伤心了，是妈妈太不懂事了。”
萧妈妈说着，忽然笑了，脸上温暖地笑了，“萧纪，你要好好地生活，不要像妈妈这样，但是妈妈还是要对你说，我不后悔这一生，只是觉得对不住你，妈妈走了。”
萧妈妈笑着转身，一步步走向那条小船，手抓住玄梯，看了一眼萧纪，笑着走上了船。
橘色的光洒在了海面上，把海面一分为二，一边是远处的抱着夕阳的亮橘色，一边是海岸这边深深的墨蓝色，远处的橘色有点闪的让人睁不开眼睛，近处的墨蓝色有点又让人找不到一点点可以看到的光，在这样的画面下，船慢慢地离开了码头，像是秋天随风而落的一片树叶，落在某条小水渠里，阴冷、凄凉地顺着浑浊的水流漂走了。
素意的心里有一种揪心的痛，她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但是周围人的呐喊声、海浪声，轮船开动的声音，让她心慌。
为何生活总是要经历生离死别？
风刮地更猛烈了，刺骨的寒冷透过衣服像锥子一样扎在素意的身上，素意不停地颤抖起来，永熙把大衣脱下来，披在素意身上。
船越开越远，在船开到一个适当的位置的时候，岸上的人都慢慢变得安静下来，有一种事情已经结束了的解脱和无奈。
但是素意忽然感到永熙的身体震了一下，她本能得转过头看向那艘船，在慢慢变成暗红色的海面和天空中，有一道黑色的剪影从船头冲向海面，接着好像有一点点小小的浪花，又或者是没有，就消失了，恍惚间觉得是不是自己的眼睛花了。
但是萧纪撕心裂肺的喊声证明了这不是幻觉。
萧纪像疯了一样冲到岸边要跳下去，永熙和后乘紧紧地抱住了他。
在素意的面前，三个人奇异地扭在一起，身体绞在一起，风吹乱了每个人的头发，衣服，一张张脸好像都变得扭曲起来。
素意晕了过去。
萧纪是被打晕之后送回家的，昏迷了一天才醒过来。之后紧接着是萧妈妈的葬礼，葬礼办的隆重而低调，萧符全程都陪着萧纪，事必躬亲，处处周到。
素意和永熙穿着黑色礼服，按照顺序，穿过人群将花放在了墓碑前。
素意想安慰一下萧纪，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讲。
永熙在经过萧纪的时候轻轻地握了握萧纪的胳膊。
萧纪明亮的眼睛黯淡了，在一片黑色的礼服中空气也让人压抑。
素意透过人群看到萧符正和萧纪不知道在说着什么，萧纪默默地点头。萧纪的父母都走了，萧符算是他这个世上最亲的人了，素意想到这儿，又将目光转向了人群中的萧满和，萧满和正拿着一条白色的手绢擦着眼泪，“最亲近的人、最亲近的人……”素意不断在脑海里重复着这几个字，不自觉地冷笑了一下。
人有那么多遗憾，人生怎会圆满？
参加完葬礼的萧纪回到家，打开一瓶威士忌，直接用瓶子喝起来，苦涩的酒呛得他咳嗽了起来。
胃里一阵阵的恶心着，稍微平静下来以后，萧纪又接着喝了起来，一口气喝完一瓶之后，他又喝了一瓶，然后又是一瓶……
萧纪跑到洗手间吐了起来，但是两天没吃东西的他，除了刚喝下去的酒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能再往外吐的了，最后是一股股酸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