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宿在古莲城仅仅待了一个晚上,便离开了。
就明月城一事,他觉得身后必是有人追他来了。
枭毒老人是其中一个,还有就是九国联盟和无仙阁。
谁敢轻视这些存在的实力?
之所以没追上,还是因为莫宿选了一条他们根本猜不到的路罢了。
云州往西,为匡州,匡州靠西以南,为火州。
如果只是火州,自然没什么好奇怪的,但火州在往南,那就是一个被称作无垠西海的地方了。
无垠西海,也被称作死海,是天下间最大的四块海界之一,在死海之下,有一颗暗阳,叫做死灵国,传说生灵如果在死海中死去,就可以躲过地狱和幽冥的抓捕,不被阎罗王拘走生魂,便有机会以鬼修的状态,行走在死海区域。
这一来,死灵国吸引了无数将死不死,又无法破境的超级高手,成了一颗深藏在死海之下的恐怖暗阳,黑光照射整个死海区域。
火州临靠西海,更是和死海上,被称作帝陨之处的沉日大陆隔海相望,常年遭受死灵与鬼修大军侵犯。
谁能想到莫宿会往火州去?
去了火州,找死吗?
当然不是,莫宿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想要活,绝对不能走其他路离开,想来西陵国周围的边界小国大国,早已经被九国联盟和无仙阁守好了点,如果一不小心,莫宿指不定就会落进对方的网里。
当然,最让莫宿担心的,不是枭毒老人,更不是九国联盟和无仙阁。
他担心的,是当年追杀他的那些人。
那是一个十分疯狂的组织,莫宿不清楚对方的名字,但追杀自己的那个人,曾经对他说过,他们抓自己,竟然是想要用他莫宿的命,去复活莫毅,一个只会服从他们组织的莫毅。
这件事,随着那个人追杀他的人死去,莫宿一直藏在心里,也因为个别原因,藏在了肚子里!
那是一个组织,用死者的亲人血脉,去复活死者,作为那个组织的工具去利用,莫毅刚死,莫宿就遭到了这些人的追杀。
这些年一直藏在西陵国不敢离开,有殷师和贺师保护着他,莫宿并不担心,只是现在离开了百休城,那些人会放过自己吗?
答案,已然明显。
莫宿看着火州焦黑的土地,摸着额头,他的心里却无比坦然。
虽然没有了殷师与贺师,但体内那一道剑引,还是给了他许多信心的。
“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啊,不但地上石头土是黑的,连树都是黑的,难怪叫火州,真的和被火烧过一样。”
三人,灰衣、白衣、棕衣,走在火州焦黑的大路上,单一,自然显眼。
这种枯寂的地方,自然引来了言小胖子的埋怨。
前两天还在古莲城吃好喝好,怎么突然就来这种鸟不拉屎地方,也怪不得他会说了。
倒是莫池,没有什么惊讶,甚至眼中透露着其他神色,他曾经的家,就在这片土地上。
按理说,西漠第一大国西陵国,不应该出现难民乞丐,可因为一部分地域临靠死海,常年遭受恶鬼幽灵侵害,这里原住民不得已流落他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而且,火州的区域也是西陵国除了云州以外最大的,如果说匡州的地域大小是一,那火州就是一百,云州就是一百五。
只要进入火州,那些想取莫宿头颅的人,自然也没那么容易了。
“我们要在火州待一段时间,主要是为了给莫池修炼!”
言楚略微惊讶,他知道这段时间莫宿一直在给莫池打基础,明显是将将其培养成一个高手,可是……
“火州这种地方怎么修炼?
到处都是黑的,据说还有很多孤魂野鬼,一个无人之境!”
“不是的!”开口的不是莫宿,而是莫池,尤其是听到言楚称火州无人之境时,莫池更加激动:“火州是有人的。
先生,我们可不可以去康亭?”
莫宿点头同意了,正好他要去的地方,有经过康亭。
火州比匡州大出一百多倍,匡州有九城十八寨,而火州则是有八十八地,作为火州抵抗死海鬼修的后勤之地,每一地,都会有大量军队驻扎,康亭为其中之一。
不过,就在莫宿来到西陵的四年后,也就是大约三年前,康亭被沉日大陆的鬼潮吞没,虽说后来鬼潮退去了,可如今的那里,还是成了一片阴土。
曾经驻扎在康亭得军队和百姓,变成了深藏在康亭地底的尸鬼,只有少数人在那里挣扎活了下来,即便过去三年时间,西陵国的军队也没能将那里清理干净。
康亭,应该就是莫池曾经的家乡了。
当年鬼潮涌来,并不是所有人都沦陷在那里的。
“我的家在康亭的芦香县,当初鬼潮刚开始进入康亭,我爷爷、我爹,还有我的大哥都跟着军队去抵抗鬼潮了。”
没有人提问,莫池却自顾自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莫宿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安静的走在前面,言楚双眼认真的看着莫池,听着对方诉说。
“我记得那一天雨下的很大,我和我娘正在吃晚饭,大哥却突然回来了。
他全身都在流血,跑回我们的村子,到处喊快跑,不停的喊,从村头跑到村尾,好像疯了一样……
当时大哥的样子,把我和我娘都吓坏了,我娘想要抱住大哥,却被大哥推得摔了出去,大哥嘴里只会喊那一句话!”
“后来呢,是鬼潮来了吗?”言楚小心翼翼的发问,明显他也是知道西陵国的一些事情。
刚来西陵时,范修和他讲西陵国一些比较出名的事情,火州鬼潮,就是其中之一。
莫池摇头,脸色悲意愈发浓重:“来的不是鬼潮,而是一队士兵,四五个人。
他们说我哥是逃兵,战场临阵逃脱,所以要被抓回去军法处置。
我和我娘当时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敢反抗,后面我们才知道,原来军法处置,就是……砍头。”
言楚不知该如何安慰,但他很清楚一点,任何国家对自己士兵的要求,都十分高,尤其是“逃兵”两个字,是军队中的大忌。
“我哥不是逃兵……他是回来报信,让我们逃跑的,可当时我们没有人听他的……”
一番话,激起了言楚心中疑问,但他也没问出口。
到了这时候,莫宿终于忍不住开口:“三年前的一天,我在给殷师磨墨,贺师突然一脚踹开殷师房间的门,他很生气。”
突然的插嘴,言楚一阵脸黑,莫池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先生,你不要打断莫池好不好,你说的和这个不搭边好吗?”
莫宿停下脚步,淡淡扫了一眼言楚,又转头看向莫池:“当时,我就在旁边听着,贺师拍着桌子,讲了一个让我觉得很有意思的事情。
说是,当时在火州,沉日大陆鬼潮突然侵袭康亭,康亭的驻军上军将军毛宣,为了抵挡这突然涌来的可怕鬼潮,守住康亭,竟然活祭了三十万民兵和鬼潮附近的十几万无辜百姓。
活祭,便是把活人作为祭品,贡献给某些生活在虚无中的邪恶存在,以此达到某种目的,想来不用我给你们解释。
毛宣的做法,不仅仅让殷师与贺师怒火冲天,更是震惊了整个西漠大陆,当时要西陵王赐死毛宣的奏折,可是堆满了我老师桌子呢。
呵呵……
当然,毛宣这种做法,虽然没能真正挡住鬼潮,却给后面康亭的百姓争取了撤退时间,也给其他八十七地支援康亭争取了时间。
言小胖子,莫池,如果你们是毛宣,当时的你们两人,会怎么选择呢?”
一番话,即便是反应再慢的言楚,也能听出其中的意思了。
莫池的父亲和爷爷,就在那三十万被活祭的民兵之中。
莫池大哥是逃兵吗?
是!
不过明显可以看出来,大部分民兵是不愿意被毛宣活祭的,才会出现莫池大哥这种逃走的人。
只不过作为逃兵,莫池的大哥担心远在老家的弟弟和母亲也会被毛宣活祭掉,这才跑回去提醒,最后却也没逃过一个死的下场。
莫宿问莫池与言楚会如何选择,其实也是在问自己,他会和毛宣做出同样的选择吗?
会,也不会!
他也会选择献祭小部分人,保住身后大部分的百姓。
之所以说不会,是因为后来的毛宣,也该是个热血男儿,三十万民兵和十几万无辜百姓的死,终究让他过不去心里那一关。
鬼潮退去以后,毛宣带着自己的军队,怒吼追着鬼潮杀进了死海。
据说,当时其他地支援而来的军队,亲眼看着毛宣的尸体,沉下了死海。
毛宣的故事与莫池的故事,让三个人之间的气氛一下子压抑了起来。
整个西陵的百姓,都在骂毛宣,觉得这是个畜生,做出这种天怒人怨的事情。
但莫宿不同,他之所以开口,是因为他觉得毛宣是英雄,值得他开口为其解释。
他也知道,莫池心里肯定是恨毛宣的,毕竟自己最亲的三个人,全都是死在了毛宣手下,可换做莫宿,他同样会这么做。
他之所以问莫池,设身处地在毛宣位子上会怎么做,倒不是让莫池放下仇恨,只是希望……能给毛宣一个体面罢了。
“好了,走吧,去康亭!”
三人终于定下了目的地,康亭,芦香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