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恩的离别我无法理解，这对露丝不公平。”李元低着头往盘子里夹烤肉，“即便是有难言之隐，这也不公平。”
她的语气平静淡然，这更令我心碎，我隐隐感到她是真的生气了，不是那种哄一哄就会好，也不是唬人、开着玩笑的。她是一个情绪极其流于表面的人，开心与难过，喜欢与讨厌。
可她现在的语气太过平静了，就好似……她对此毫不在乎，只是想作为学姐提醒我一些什么。没有无奈、没有失望、没有失落，就像茫茫大雪静静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却又寒冷无比。
“我就站在你们班级门口等着你下课，铃声响的时候，我特别紧张，就好像我要跟你表白那种紧张，好像浑身的血液都涌上了脑袋，木木的。我托人叫你出来，他们告诉我你转学了。”李元吃了一口年糕，将这一口吃干净才再次开口，“我托人要你的联系方式，甚至去找你们班主任。可是还是联系不到你，于是我想，是不是你爸爸妈妈不愿意接陌生人的电话。我就给你打电话，你不接。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你就好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不起。”
“不要道歉，”李元抬眼看我，“我还是很感激你的。现在回忆起来我的高三时光，我觉得没有那么痛苦。这与你有关。没能陪你一起度过你的高三，我觉得很惭愧。可是我又想，我的通讯方式没有换过，如果你想，你随时可以联系到我。或许只是你不需要我。这说明你很强大，不像我。”
心口像是吐出了一大口酸水，沿着血液迅速在周身循环开，有什么东西夹杂着翻腾，咕嘟咕嘟地几乎将我的心口顶破，眼前忽然被大片水汽晕染，模糊了那些独自一个人的曾经。那些回忆好像都很远了，好像我只是在朦胧的烟雾里，一个人沿着海边寂静的公路行走，静静地等待着一盏引航的明灭灯塔。
“虽然有点自私，但我好像还蛮希望你需要我，需要我的笔记，需要我的辅导，需要我帮你排解心里的烦闷。但是！但是，”李元倾身向前，将右手食指勾起，轻轻为我擦掉眼眶里终于积蓄不下的水汽，“我后来才发现，成长都发生在一个人的时候。”
“其他人都帮不了你。”李元又给我夹了一筷子肥牛，“我心里放不下事情，我就总觉得应该跟你说清楚。”
“我特别特别感谢你。非常非常。你不用感到内疚和自责，你已经为我做了太多。”李元一旦开口就无法停下来，她的每一句都极其真诚而坦率，“我觉得我亏欠你。如果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
我点了点头，一句话也讲不出来。
她越是这样理性，我就越觉得亏欠；她越是这样冷静，我就越觉得我可有可无；她越是这样坦率，我就越是觉得自己丑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