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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少女的幸福与不幸

这一天早晨,夏之悠和往常一样,早早的醒了过来。

自己的胳膊又被偷偷摸摸爬到二层来的夏之韵给紧紧抱住了,夏之悠已经说了很多遍不要到自己的床上来睡,可是夏之韵一直不听,时间长了夏之悠也就随她去了。

夏之悠伸出没有被抱住的右手,轻轻戳了一下夏之韵Q弹的脸颊,这时候天色还早,房间里仍然是漆黑一片,但这并不影响夏之悠的视线,他看着妹妹被戳了之后在睡梦里无意识鼓起来以示不满的脸蛋,稍微的露出了一些笑容。

向着窗外偏了一下头,大致确认了现在的时间,然后又闭上眼,开始了日常的冥想锻炼。

大约三个多小时后,他听见夏堂秋起床了,然后是哗啦啦的流水洗漱的声音,这声音下去没有一会,小院的大门被轻轻地敲响,是不疾不徐有礼貌的三下,这是墨染过来了。

夏堂秋在下面开门将墨染带进来,笑着说今天还是这么早啊,然后对着楼上的房间喊:“小悠小韵起床了!墨染姐姐都过来叫你们了。”

夏堂秋叫过之后,就又和墨染在下面聊起天来,而夏之悠感觉身旁的妹妹稍微动了一下,做出努力挣扎起来的动作,扑腾了两下就放弃了,将夏之悠的胳膊抱得更紧了。

夏之悠哑然失笑,伸出右手捏了一下夏之韵小巧的鼻子,引得小女孩“嗯”了一声表达不满,夏之悠说道:“小韵快醒醒喽,起来上学去啦。”

夏之韵便又象征性的动了一下,依然没有要起来的样子。

夏之悠又笑了一下,凑近了夏之韵耳边,轻轻说道:“你不起来,哥哥就自己去上学,把你丢下咯?”

夏之韵一下睁开眼睛,但却仍然是处于睡迷糊的状态,迷迷糊糊的看向夏之悠,两只手不在抱着夏之悠的胳膊,而是开始胡乱的朝夏之悠身上胡乱的扒拉,却没有什么力气,嘴巴里弱弱含含糊糊的说道:“哥,哥哥不要丢下我......”

夏之悠笑着回她:“好好,哥哥不丢下你哦,快点起来跟哥哥一起上课去哦。”

夏之韵这才停止了胡乱的动作,怔怔地看着夏之悠好一会,慢慢从迷瞪瞪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不好意思的叫了一声:“哥哥......”害羞的不去看他,急忙要去下床穿衣服了。

夏之悠一边说着慢一点,一边微笑的看着夏之韵红彤彤的脸庞。这一年朝夕寸步不离的相处下来,夏之悠几乎已经完全掌握了夏之韵的生活习性,小女孩好像是有点低血糖,每次睡至深处要醒来时都会特别难受,不愿起来。一开始夏之悠对此还没有什么办法,但日子长了也就慢慢开始掌握哄小女孩起床的技巧了。每次只要夏之悠在妹妹耳边轻轻说一句“丢下你”或者“一个人”,夏之韵就会立马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然后看到哥哥就在自己身边,就会流露出一种发自心底的安心以及稍带一丝害羞的神情来。

而夏之悠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恶趣味的对这个样子百看不厌。

夏之悠先让夏之韵下了床,然后自己也从旁边的扶梯上下来,拿起放在书桌上的衣服开始穿了起来。

穿衣服的时候,书房的门被敲响了,然后被稍稍的打开了,墨染从外面探了个头进来,温和的说道:“起来了么?”

“喂,敲了门我还没允许你进来呢。”

夏之悠习惯性的对墨染不客气,将自己的外套从头上套下来,然后转过身子来看墨染,继续絮絮叨叨的想和墨染斗嘴。

“你,呃......”

夏之悠看了墨染一眼,眉头皱了起来:

“你怎么脸色这么差?”

门口探头进来的墨染虽然头发仍然是和往常一样梳得整整齐齐,但是脸色却很难看,眼眶略有凹陷,黑眼圈已经显出来了,而眼里更是带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简直熬了几个通宵似的。

夏之悠打量着墨染,问道:“你怎么了?”

夏之韵听到夏之悠的话,也转过头来仔细看着墨染,说道:“真的诶,墨染姐姐你脸色好差哦。”

墨染下意识地去抚摸自己的脸,嘴里说道:“呃......是嘛?我脸色很难看吗?”她笑了一下,又说道:“哎呀,其实我昨晚失眠了啦,翻来覆去好一会都没睡着......”

她又看向夏之悠:“真的很难看吗?那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真的没事吗?是不是你爸爸......”

“哎呀要我说几次啊,真的没事嘛,你这个男生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啊。”

夏之悠盯着墨染的眼睛好一会,才放弃般的耸耸肩:“好吧,既然你说没事.....”

“这样就对了嘛,啊,我下去洗洗脸看看能不能好一点哦。”

墨染一边说着你们搞快一点哦,一边咚咚咚的下了楼,往卫生间跑去了。夏之悠看着她下去,心里也没在意什么,又看向了夏之韵的方向嘴里催道:“小韵你还没穿好嘛?”

墨染跑到厕所里,将眼镜摘下来,用手接着冷水冲了一下脸,稍稍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双手扶着洗漱台,抬起头来看着洗漱台嵌在墙里镜子里自己的脸,这虚幻世界里的少女美丽而憔悴。

“这可不行啊......”墨染喃喃的说道:“竟然差点向小悠求救了......”

昨晚再一次遭受了父亲的殴打甚至更为过分的要求之后,墨染在锁起来房间自己的被窝里思考了一夜。

自己该怎么办呢?

这种生活在一开始的时候,墨染完全是能够默默忍受的,那是在遇到隔壁院子的夏爷爷之前,大概是觉得这种日子就是正常的日子,其他的小孩可能都是这样,是作为大人们发泄道具的存在,就像沙包一样。父亲对于自己的殴打是十分普通的、对子女家常便饭一样的事情。大家都是这样的话,自己挨打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大家能忍受的话,我大概也能忍受吧。这是小小的墨染心中的想法。

而她第一个人生中的转折,是在她挨了一次打之后的事情了,那一次父亲又是喝多了酒,但是可能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下手比起以往格外的重,墨染没能好好的忍下来,边被打边哭了出来,于是父亲就下了更重的手想让她不再哭,但是得到的结果确实女孩哭的更狠,男人本就没多少的耐心这下更是消磨殆尽,他从屋子里一路不停地踹小小的墨染,一直将女孩踢出了院子,然后一下关上了门。

无助的女孩被踹出了家门,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足无措的趴在大铁门上敲门,可是身体已经被父亲打得太痛了,用不出力气来,只能用软绵绵的小手一边哭一边敲门,可是没有人理她,她尽力的拍了一会门,便因为哭泣和挨打没有了力气,只能放弃了,小小的身子转过来慢慢坐在了门口的台阶上,仍然继续哭着,其实她已经哭的很累了,但是身体挨打的地方真的很疼,疼的她紧紧的抱住了自己,小小女孩子娇小柔弱的身体尽量的缩着,靠在院子大铁门的一点点角落里,抽抽搭搭地落着眼泪。

而这个时候,夏堂秋从这一家的院子门口经过了。

在自家门口无处可去的小小墨染,并不想一直这样待在门口,这带给她了一种孤独的被抛弃似的恐惧感,甚至这一种惶恐感隐隐盖过了身体的疼痛,到最后,墨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了哪一种感觉才哭泣的了。而在看到了夏堂秋之后,她不由自主的想要一个能带给她安全感的地方,一个归宿般的可以安放自己的地方,这才去询问能否到夏堂秋的家里去,其实在小女孩默默跟着夏堂秋到了家之后,都已经做好了挨打的准备了,大人都是这样的,会依靠打小孩来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这个爷爷也会打自己的,不过自己还是要感谢这个爷爷,起码他给了一个可以给自己待的地方。

墨染看着夏堂秋跑到里屋拿零食给自己,却没有动手的样子,便声音清脆的发出了疑问:“你不打我吗?”

“啊?”

而等到墨染知道了大人其实是不会打小孩子的事情时,是已经和夏堂秋相处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之后了。

在这之后,墨染觉得在家里的日子,比之前稍稍难以忍受了一些,她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好在自己除了家里以外,还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甚至这个地方不会挨打,可以不用战战兢兢,可以稍微的放松自己。

但是,这个时候的墨染,所知道的仅仅是有些孩子不会被大人打和大人打孩子是不对的这点而已,而孩子实际上应该过什么样的日子呢?墨染不知道,身边并没有蓝本,没有人告诉她孩子所应当拥有的斑斓色的幸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然后,夏之悠兄妹来了。

起初,墨染还以为兄妹两个是来夺走她的栖息之地的,而误会消除之后,也便和他们友好的相处起来了。

也,见到了他们的幸福。

终于见识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甚至稍微品尝到了这幸福到底是什么滋味——在隔壁院子的时候。

而见过了黎明色的光芒之后,回头再看时,便觉得黑暗是真正的黑暗了。

她在家里苦熬的日子愈加艰难起来,明明一开始的殴打只是身体上的辛苦,而这之后心灵上的疲惫却变得难以忍受,每一次挨打她都会安慰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了,等会父亲出去了就可以到夏爷爷家去了。

如此劝着自己,拼了命的忍受,在隔壁与夏之悠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简直如同药后的糖果一般给与她希望,这是她切切实实的幸福啊,虽然家里的日子辛苦,但与之前的日子相比,终究是让她感受到了快乐的滋味。

而一年来的,不,是更加长久的忍受,终于是在父亲无耻的嘴脸里败下了阵来。

墨染彻夜未眠的思考,也想到了是否要寻求夏之悠的帮助,但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小悠终究只是个孩子,虽然平时成熟了点,但终究不能给与自己帮助,哪怕是夏爷爷,也不可能会在有血缘关系的父亲手中夺过自己的抚养权,一时的诉苦之后,暴露出来想必是更加惨烈的毒打吧。

只有去找离异了的妈妈了,妈妈和父亲离异得早,现在忙于工作,好像是在外地开了一家公司,只会打生活费过来,而父亲就会以各种理由骗取更多的生活费,而且连班都不上,把这个当成了赖以生存的手段,成日里混迹在赌场酒吧,把钱弄得干干净净更是常有的事。

自己无法联系到妈妈,妈妈的联系方式牢牢地掌握在父亲手里,连一个数字也没让她听过,偶尔和妈妈通话也是父亲线拨通,再盯着自己和妈妈说话,根本没有诉说实情的机会。

而墨染经过慎重的考虑之后,终于决定离家出走。

在今天放学之后,偷偷乘坐汽车,去妈妈开着公司的城市,让妈妈抢走自己的抚养权。

这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决定,墨染谁也没有说,并不是害怕夏之悠他们会出卖她,而是听说自己的父亲也稍微混着黑道,认识着某某大哥,想着不能让小院里的人们知情,连累了他们。

墨染从口袋里取出粉色的手帕,将脸上的水擦干,又看了一眼没戴眼镜的自己,有些遗憾,本来今天还打算让夏之悠见一下没有戴眼镜的自己的,虽然昨晚幸运的没有被打伤脸,但是现在这个样子还是把眼镜戴起来稍微遮一下眼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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