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说:“我那个亲戚,从我姥爷那边论,是我舅家的孩子,名字叫做磊。我跟他的关系其实蛮远的,他的奶奶与我的姥爷是亲兄妹。你就想吧,到我们这一代的时候,还能有啥亲戚关系呢?”
我说:“话也不能这么说,如果你那亲戚是个女的,你们又恰巧恋爱并发生了关系,这就得叫乱伦!你们要是再结了婚,这就属于近亲结婚!法律是不允许的!”
“我去你大爷的吧!”全举起枕头想砸我,但想了想又放下了。毕竟如果两枕头要是都被我的屁股坐了,枕起来确实挺让人恶心的。
我笑着对全说:“我就想要给你梳理一下亲戚关系,没别的意思,你继续讲你的故事!”
“我呸,合着我还得谢谢你呗?同样的老师教,咋教出你这样的人渣!”全鄙视的摇摇头,一边骂着,一边又点了一支烟,继续讲起了磊的故事。
磊与全差不多大的年纪,两个人同在一所高中念书,全读的是文科,磊读的是理科。但即便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年级,彼此却从来没有打过照面。又或许是打过照面,但彼此都不认识。
虽然两个人并没有交际,但全打心眼里特腻歪磊。因为他的学习比自己要好很多,每次期末考试结束,爸妈总会拿磊的成绩来跟全作比较。
高考分数下来的时候,全本来是蛮开心的,毕竟自己的成绩还可以,高出本科线不少分。然而,就是因为磊这个讨厌的人,让全的开心无法彻底释放出来。因为人家磊的分数超过了一本线好多分,全在他的面前,不过是个学渣而已!
填报志愿的那天,在家人的陪伴下,全与磊第一次见了面。全填报的是重庆的一所高校,而磊填报的却是厦门大学。
磊其实对厦门大学一无所知,之所以填报厦门大学,是因为他在厦门有一个很厉害的亲戚。那个亲戚是他爷爷的弟弟,曾是一个老红军,听说以前在厦门还做过官。论起来,磊需要叫他“二爷爷”。
“二爷爷”在返乡省亲的时候曾拉着年纪尚小的磊说:“好好学习,将来到厦门去上大学,一切费用我来包着!”
磊确实很争气,果然考上了厦门大学。然而,他二爷爷是否真的承担了磊上学的所有费用,就不得而知了。毕竟,在这个社会上,讲亲情,说大话的人有很多,实际落地执行的却很少。
.......
在磊之前,他们村并没有人考上过大学,更别说是厦门大学这种211重点高校了!厦门大学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磊的父亲买了很多的鞭炮,在自家门口足足放了能有半个小时。在磊的父母眼中,似乎已经看到了孩子的光明未来,似乎也看到了自己跟着儿子到大城市住楼房享福的情景。那一天,磊的父母不知是被鞭炮的烟熏着眼睛,还是因为过分的激动,很多人都看到了他们俩流泪的画面。
磊从此成了村里的名人。父母教育孩子的时候,会提及他的名字。孩子们定人生目标的时候,也会提及他的名字。那一刻,磊似乎不再仅仅是他父母的骄傲,更是村里所有人的骄傲!
磊走后,每当他的父母下田干活的时候,总会有人开玩笑的说:“还种啥地呀?在家躺着,等着孩子接你们到城市享福就得了,受那个累干啥?”
磊的父母听到了后,总会摇摇头说:“孩子是孩子,我们是我们。城市里的生活,哪里是咱们这些老农民能过惯的?”
然而,当说话的人走了之后,磊的父母却总会相视一望,露出一脸满足的笑容。虽然他们嘴上不承认,可心里却总认为自己忙不了几年了,马上就要离开这里,跟着儿子享福去了。
磊是一个有抱负的孩子,当大部分同学在大学里肆意享乐的时候,磊却一直坚持着认真学习。在他的眼里,迈入大学的门槛不过是第一步,他还要去读研、读博。他要去完成自己人生路上最高的目标。
爱情是一种奇怪的东西,即使是一心学习的磊,也没有摆脱爱情的吸引。
磊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谈的恋爱,全并不了解。只记得自己刚上大四的那年,妈妈给他打电话曾提起过磊恋爱了的事情。
电话里,妈妈问全说:“你在大学有没有交女朋友?”
全说:“没有呀,妈,咋了?”
电话那端的妈妈用一种很失望的语气说:“真是个完蛋的玩意,你看人家磊,前两天带着女朋友回老家了。人家的女朋友,长的那叫一个漂亮,穿的那叫一个时髦。你再看看你,上了这么多年学,咋连个女朋友都给我带不回来?”
全心里腻歪极了!好容易不用再比考试成绩了,在谈恋爱这一方面竟然又被磊压了一头。
全有些不耐烦的对妈妈说:“妈,我这还有点事要做,要不先挂了吧!”
等妈妈挂断了电话,全忍不住自言自语的说道:“交女朋友有个屁用,就跟最后能娶回家似得......”
转眼间,大学四年结束了。全回到山东,开始了自己的工作生涯,而磊却如愿以偿的考上了研究生。
也就是这一年,磊的爱情终结了!他的女朋友跟他提出了分手。至于原因,全并不知道,只是猜测可能是女方觉得磊家太穷了!
中国的教育体制确实是有些问题的。培养出了一批又一批能考高分的“人才”,但这些“人才”的抗压性却远远比不了那些所谓的“学渣”。
当年,全在琰提出分手的情况下,不过也就是短短几天的不开心而已。从来没有去过多挽留,更没有去为此寻死觅活。然而,一直压着全多少年抬不起头来的磊,面对爱情的终结,却选择了极端!
听说,磊站在学校教学楼的楼顶上,跟女朋友通了最后一个电话。祈求对方不要离开他,可是对方直接就挂断了电话。痛苦流涕的磊,先是把电话从楼上抛了下来,电话落地的一瞬间,被摔的四分五裂。然后,磊便纵身跳了下去......
我以为全的故事讲完了,于是骂道:“就这么死了?这算尼玛啥故事?一点情节都没有!”
全把烟头狠狠的碾在烟灰缸里,回了一句:“要是特码死了还好了呢!”
我看着全那张充斥着愤怒的面孔,赶紧闭上嘴,等着全继续来讲磊的故事。
磊跳楼的那天,正好是他爷爷过80岁生日,全家人聚在一起,开心的吃着饭,谈论着磊考上了研究生,将来会如何有出息......
磊的爸爸手机铃声响起,当他接听了电话,得知磊跳楼的噩耗时,一个大男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全家人都懵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当磊的爸爸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说出磊跳了楼的消息时,磊的妈妈当场就晕了过去!全家人乱做了一团。
幸好,磊命大!那么高的楼,竟然没摔死他!
在厦门的医院里度过了危险期后,已然成为残疾的磊被接回了老家。曾经所有人嘴里的那个天之骄子,此刻却成为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曾经幻想着跟随儿子享福的父母,如今不单单要照顾着自己那个残疾的儿子,还要去承担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和风言风语。
中国人的劣根性在这时“完美”的体现了出来。当你高高在上的时候,周围总会围绕着一群阿谀奉承你的人,他们希望有一天可以从你的身上得到哪怕是一丁点的好处。但当你落魄的时候,周围围绕着的那一群人,会迅速调转风向,怀着一颗看笑话的心,去调侃、去挖苦、去添油加醋!
过了大约半年时间,磊的母亲就在这种煎熬、痛苦中不幸去世了......
只剩下磊的爸爸与磊相依为命!磊的爸爸白天在地里干活,晚上还要回家去伺候自己那个瘫痪的儿子,那种日子简直是一种煎熬!
有人说,曾看到磊的爸爸在磊妈妈的坟前一边哭,一边骂:“你这个没有良心的,说走就走了。留下我怎么活?我现在也想死你知道吗?可是我不敢死呀,我怕我死了,咱们的儿子活不下去了呀......”
说到这时,我看到全的眼里闪动着泪花!
全说:“我妈去看过磊,回来并没有提起过磊一句,只是跟我说,我舅老的都不像个人样了......”
我从床头柜上拿起了烟盒,抽出了一支烟递给全,说道:“哎!磊跳楼的时候就不想想他爸妈吗?”
“谁说不是呢?”全狠狠的吸了一口烟,说道:“这个傻X,读书把脑子特码读坏了!你好好学,将来有出息了,啥样的女孩没有?还尼玛跳楼!要跳,你倒是狠点摔着,摔不死特码给家里添了多少负担!”
我看着全,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一刻,我真心的为了磊,为了磊的父母,更为了这种教育体制所造就的恶果而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