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想:“自己有什么可累的,这些信永远交不到沉玉手中,不过就是自己在回忆里痴心妄想。”她把信纸小心翼翼地放到信封中去,捧着它,仿佛是东海鲛珠一样值得珍之重之的东西。细蕊拿来了一个红木匣子,让苏若装好这些信。这样以后回忆起来,人生也不是没有一点光亮。
翠枝打着帘子进来,她一向平平淡淡,在那些仗着有靠山,衣着鲜艳的宫女旁边,不由得黯然失色,毫无风姿可言。可今天她嘴角带着暖春的笑意,竟让人看出了几丝素雅之兰的姿态。苏若笑着说:“翠枝可是遇上什么好事,今天的样子可是真真不同于往日。
”贵人折煞奴婢了,可不是奴婢有了什么喜事,而是皇上要来婉清阁用晚膳。“翠枝望着苏若,她的眼神中有暗暗鼓励,更多的是为苏若能和皇上见面而高兴。
翠枝手中还提着一篮子的吃食,把它一层一层地打开,第一道是翡翠芙蓉汤,那香气醇厚,纵然是世外桃仙也怕是受不住馋要入世了吧。第二道是七宝酥鸭,鸭皮入口即化,嘴齿留香,这是苏若以前听说过的皇家菜式。后面还有七巧丝,玲珑卷。
苏若想:”皇上果真是排场大,就连菜式都如此精致,比她平日里的吃食好上不知多少。“想着想着,也生出了几丝无奈,她从小便被养在尼姑庵里,日日清汤寡水,回丞相府后也不过数月进宫了,也不曾享受过什么吃食,到皇宫更是不受待见,银子打点下人都不够。
翠枝看苏若不动身去打扮,便跪下说:“贵人,请快些梳妆打扮,奴婢知道你存着不开心,但你身后有你全族人的性命。”苏若听完,怔了一怔,拒绝的话说不出半句,该来的总会来,自己怎么逃得掉。便去了梳妆台边,铜镜中翠枝将苏若的发渐渐挽起,又用了一只玉簪固定。发髻似一娇弱女子从马上坠下,那样空灵。明眸皓齿,以黛描眉,眉峰多远山,唇上点朱砂,额头上了梅花妆。那朵梅花清冷萧瑟,在铜镜旁的红烛摇曳下,更显得落寞,像极了现在的苏若虽风华绝代但难掩忧伤。
“贵人生得这样好,皇上怎会不喜欢,不怜惜呢?”翠枝把两手放在苏若肩膀上说道。
可苏若心中是不愿的,因为杏花树下的沉玉,他那一双眼睛浸润着深情,戏子如此,我见之不忘。
皇上来了,一排小太监随侍,苏若连忙起身向皇上行了个礼,脸上还是有畏惧的神色。
“免礼,皇后没有安排小太监给你吗?你这宫里侍候的人还是少了。“皇上和颜悦色地说。
苏若一听这话,立马跪在了地上,惶恐地说道;”皇后娘娘仁德,没有直接指派小太监,而是让臣妾明天自己去挑可心的小太监。“
皇上微微蹙了一下眉,这也许不是他想听到的答案,说了一句:”我还以为她会吃醋呢。“那么淡淡的一句话,苏若哭笑不得,合着是想让皇后娘娘醋一醋。
”我失态了,你先起来,用晚膳吧。“皇上用手搀扶了一下跪到站不稳的苏若。菜都摆在了桌上,皇上每道菜都是浅尝一口,只有那道翡翠芙蓉汤,皇上多盛了几勺。”苏若你这汤可有加什么。“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苏若,笑着说。苏若一听这话,用金勺勾了一口汤,细细品味,觉得里面参杂着几丝酒味。
”回皇上,里头加了杏子酒,让香味更加醇厚。“苏若虽是平静地回答,但心中会害怕,往皇上的吃食中加酒,还被皇上当场发现,皇上大多会觉得她要色诱。
皇上听了这个答案,默了一会,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然后轻轻说了一句:”后宫嫔妃要安分守己。“苏若心中很是憋屈,这杏子酒并不是自己加的,而细蕊又是知晓自己的心意,所念何人,断断不会撮合自己和皇上,那便只有翠枝,但这丫头也是为自己考虑,还是自己一力承担吧。
”臣妾知错了,望皇上原谅。“苏若又跪在了地上,这是今天第二次跪了,不过苏若自我安慰道,这也恶心到皇上,皇上以后便能少来婉清阁了。皇上听了这话,说:”知道就好,晚膳也用完了,我先走了。“
”恭送皇上。“苏若携众丫鬟行礼,直到皇上消失在苏若视线中。翠枝立马跪到苏若的面前,说:”奴婢只是想,只是想贵人在这深宫之中有个依靠,再也没有人能小瞧贵人。只是,只是现在。苏若扶起了翠枝,温柔地注视她的双眼,笑着说:“我没事,况且我的良人并非他。”
皇上出了婉清阁,对着身边的德公公说:“南方进贡来的梨花酒,可还有剩余的。“
“皇上饮酒伤身,明天还要上朝,不可啊。”德公公擦了一把冷汗,心想皇后娘娘知道了肯定会怪罪下来,那被责罚的可不就是我们这些奴才吗。
”快去,不然你自个去刑所领三十板子。“皇上愠怒地说。皇上一甩袖子去了启光殿,德公公见状不好急忙拿了梨花酒呈上去。启光殿事务繁多,公文更是繁琐到极点,可如今这位该正襟危坐,批阅公文的帝王,正衣襟缭乱地坐在地上,手里拿着酒壶,说:”阿容也喜欢喝梨花酒。“梨花酒澄清透明,似山泉般空灵,又有梨花那种淡淡的香味,素雅别致。皇上一大口一大口地喝。旁边的小太监面面相觑,怕皇上今天晚上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皇上喝醉了,脸已微红,一步一步地移出了启光殿,去了宸月殿,拉走了正独坐殿中的皇后娘娘。皇后看着皇上一身酒气,心里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跟着皇上缓步走。皇上拉着她去了西宫,西宫还是当年皇后住过的样子,桌子上还放着皇上的一件白色外袍,月光撒进来,还能显出袖口的几圈金丝。皇上本以为西宫会很破败,无人来打理。却不曾想该有的还在。西宫那段时光是他与皇后最珍贵的记忆,可是发生了这么多事,回不到往昔,也看不到未来。
”你有回过西宫,还派人每天打理,对不对?“皇上焦急地问,就像一个孩子想得到他心爱的糖那种神态。
”对。“皇后说完这话,皇上脸上浮现出几丝喜意,掩都掩饰不住。而皇后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