蜻蜓点水般越过几堵墙壁，又走了半炷大香的下行台阶，四人组来到了中央大厅的边缘。
中央大厅和前厅类似，也是正方形。只是前者下凹，也没有四面体的镇角棱柱，而是在四条边的中点上开出下行的台阶。
大厅中央的绿色圆形图案中，多出了十几块不规则分布的土黄色圆孔。根据娜萨的判断，这些圆孔应该是用来释放某种气体或能量，以驱散残躯产生的邪能与暗影。
不过现在，这里已经失去原有的功能，成为了九头蛇的老窝。
邪火所给予的灵魂视觉穿透地板，伊利丹被圆孔下无数的生命反应弄得头皮发麻。
“九头蛇掌握着多种属性的吐息，把这样的家伙作为变量引入封印系统，艾格文脑子没出问题？”
“不，不对。”
玛维单膝跪在墙上，锐利的双眼观察着九头蛇背后附生的海生植物。
“褐海藻是海洋植物中最耐旱的，可以在离开海水的情况下存活一个月。”
影歌女士向布鲁塞隆使了个眼色，恐惧魔王心领神会，亲自下去从九头蛇的后背上取下一块植物样本。
“还能挤出水来……看样子也就离开海水几天的功夫罢了。”
“九头蛇在陆地上产卵，但刚刚出生的幼崽又必须得尽快回到海洋。”
生物学家娜萨补充道，“既然它们选择在这里产卵，那就意味着附近一定有水，而且是大型水体。”
“封印不需要水冷，水也冷却不下来法阵过载时产生的高温。也就是说，一开始萨墓中应该是没有大型水体的。”
三人一魔合计了半天，得出了一个糟糕的结论：
萨格拉斯之墓早就已经漏了，而且漏的地方，处于现在的海平线下。（不然古尔丹也就不用跟正门较劲，直接潜水进入就是了）
“这么说，封印早就大规模破损了。”
伊利达雷大导师轻抚自己的战刃，“奇怪的是，萨格拉斯的残躯仍然处于静默状态。”
“一个失去精华的魂质傀儡，还会有这么可怕的能力吗？”
守望者大姐头一边提出疑问，一边观察着周围那有如地狱般的景象。要知道，萨墓会成为如今这幅德性，责任全都在那件正体不明的封印物上。
“如果卡多雷的神殿中供奉的是艾露恩的灵魂碎片而非神像或者其他东西，那么这座神殿将会引起什么？”
三位暗夜精灵都摇头，表示想象不能。
“第一步，”布鲁塞隆竖起人型手臂的食指，“暗夜精灵一族，将被彻底转化为月神附庸。每个新生儿，都将是天生的艾露恩信徒。”
“当然，考虑到荒野半神和艾露恩的关系不错，所以你们内部还不会因为信仰分歧打上一场要命的宗教战争。”
“第二步，整个暗夜精灵一族，将自发地向外进行信仰统一战争。相信我，你们会赢得很轻松的。毕竟，纳鲁说到底也不过是生命性质特殊的凡俗生物，在神的光辉前，他们无力抗衡。”
“至于第三步，嗯，那就得视情况而定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整个星球上所有的凡俗生物，都将以神启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和奋斗目标。”
见多识广的前军团成员收起手指，捏了下瘦削的鼻尖继续道：“不用担心神启解读有误这种事情发生。到了那个份儿上，每一个凡俗生物都将清晰地听到神明的声音，根本无需特定的人进行解读，或者说，张口就来的欺骗。”
“也就是说，”半恶魔轻扇了下皮翼，“以现在咱们侦查到的情况，理论上外面应该已经世界大战好几年了，对吗？”
“视情况而定，如果停留在第一阶段的话，那应该只是有一个以萨格拉斯为信仰对象的邪教。”
“有别的力量在压制残躯影响的扩散……”
玛维打开了护嘴，吸了一口充满腥臭味道的空气。
“啊，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追杀任务罢了。”
“哈哈，这可是宇宙第一打砸抢烧邪恶团伙老大留下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什么情报都没有？”
归化纳斯雷兹姆笑了两声，随后将刚刚完成的侦查结果通报给小组。
“前面的一大片地方已经变成了半深水区，看来那里就是封印泄露的位置。”
“度过那里之前，我们必须得老老实实地当陆行鸟。”
“既然如此，那这窝九头蛇就留不得了啊。”
根据进来前制订的应急计划，探索组必须在深入的过程中尽可能清理路障，以确保撤退时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
之前的龙龟可以用跳墙的方式忽略，但盘踞在这段跳墙之旅出入口的九头蛇家族，是不能忽略的障碍。
“牧师，你老老实实地站在这，我们仨下去清理掉怪物就上来。”
布鲁塞隆笑呵呵地摁住想要下去一战的暗夜精灵牧师，然后一脚踹了个空，把自己送了下去。
“恶魔猎手不会败给同样的招式两次！”
正在叫嚣的伊利丹身子前倾，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
“幼稚！”
影歌女士如蝙蝠侠一样展开自己的披风滑翔而下，配合着闪烁精准的落在了雄性九头蛇最左侧的头上。
在这里多说一嘴，虽然说是“九”头蛇，但实际上，无论是哪个生理阶段，九头蛇都只有三个头。
不过成年的三头蛇被杀死后，会自动分裂成两个体型稍小一些的三头蛇，所以说它是九头蛇也算是恰当。
阴人失败的纳斯雷兹姆没有调整姿态，因为他的下方，刚好有一只饥饿的九头蛇幼崽。
视野广阔的它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个看起来不像食物的高空坠物，生物畏惧危险的本能让它停滞了一下，可无尽的饥饿压过前者，三个头同时咬向了这只水晶大蝙蝠。
不成想在合嘴的那一刻，布鲁塞隆便化为了三股能量之风，顺着贪吃鬼的三根脖子旋转往下。所过之处，血肉皆成莹蓝色的水晶。
“啧，在上头的时候还看不出来，九头蛇这玩意儿，还真是大啊。”
重新凝结出身形的恐惧魔王对着将近七米高的水晶雕塑感慨一声，随后便旋转飞行，如钻头一般扎进了真正的中央大厅，也就是凹陷下去的海德拉之巢。
“嘶哈！”
通体淡绿的雌性九头蛇张开大嘴，试图用天生具备的腐蚀性毒雾将对方变成一滩血水，好滋养一下孔洞下方的蛇卵。
“正愁你皮硬不好剥呢！”
耐腐蚀性点满的恶魔猎手无视了周遭的绿色气体，双翼一拍，脚下再来个邪能助推，两朵幽绿色的火花在疯狂推进下，冲入了九头蛇的深渊巨口。
雌性海德拉下意识地闭嘴吞咽，紧接着，从喉咙处传来的刻骨疼痛，让这头智商并不算低的野兽意识到自己刚才究竟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错误。
邪能本就可以由生命力转化，由其点燃的邪火更是以生命为最好燃料的特殊能量态。
没过半炷香的功夫，雌性九头蛇便化为了一个巨大的绿色火炬。伊利达雷大导师则从已经被烧脆的腹部冲出，观赏着对方最后的挣扎。
九头蛇一族强大的自愈和分裂能力，在此刻，成为了毁灭它们自己巢穴的致命弱点。
为了解除痛苦，雌性九头蛇疯狂地在地上打滚、发疯、移动和喷吐吐息。邪能之火在它的折腾下，开始在海德拉之巢内大范围地传播。
落入洞穴地火花吞噬了堆叠在一起的蛇卵，从母亲身上飞出的火星则成为幼体的噩梦。以生命为食的火焰在这一刻，彰显出了它令人不寒而栗地威力。
刚刚割断雄性九头蛇一个动脉结的玛维见情况不妙，赶紧两个闪烁回到墙上，拉着娜萨向九头蛇不容易攻击到的地方转移。
陷入虚弱状态的雄性海德拉无力躲开自己疯狂的伴侣，最后一个巢穴的幸存者就此走向了死亡的末路。
布鲁塞隆拢着伊利丹背后的一对翅膀，跟抓鸭子一样飞回了守望者的身边。
“怎么，他又犯疯病了？”
“该死的恐惧魔王，老子不至于热个身就疯狂！”
不等纳斯雷兹姆说话，伊利丹那低沉而又充满不善的声音首先响了起来。
“以防万一嘛，”挟私报复的布鲁塞隆那叫一个大义凌然，“越靠近残躯，恶魔之心暴动的可能性越大。”
“切！”
伊利达雷大导师舒展了下有些麻木的翅膀，将目光落在了远处乱成一团的海德拉巢穴。
娜萨运用着越发微弱的神术检查大姐头身上是否有诅咒或者不易被观察到的伤口，后者则和归化的纳斯雷兹姆一起盯着九头蛇们的变化情况。
这倒不是他们几个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只是为了避免有些个体以奇迹的方式在短短的时间内适应了邪能并存活下来。
在这个可以用魔法让死人重新站起来的世界，集合一群同族的怨念诞生个复仇之灵并不是一件稀罕事。
等尖锐的叫声平息下来，远方不再有站立的怪物之后。恶魔猎手飞了过去，对整个中央大厅进行了一次细致的检查，确定没有幸存生物之后，方才同探索组其他人来到半深水区和甬道交界处。
“你们仨先在这这里等一下，我去寻条路出来。”
一脚踩进没过膝盖的海水，恐惧魔王耸着肩膀奔跑起来。
“噗通！”
没跑出两步，脱离正确路线的布鲁塞隆便一脚踩进了隐藏的小水沟。
“嘶~”
无数被惊扰到的海蛇张开大嘴，仅仅零点一克就足以毒死一头雄狮的蛇毒跟不要钱似的，疯狂灌进恶魔之蹄。
“妈的，这得试多长时间啊？”
能量新星以蹄子为核心波动而出，清理掉了蛇窝中的所有活物。满身是水的探路者懒得虚化除湿，出来后继续向前行进。
等纳斯雷兹姆离第一个转角还有三分之一距离时，剩下的三人也出发了。
玛维走在最前面，娜萨被夹在二人中间，会飞的伊利丹则跟在最后，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一炷香过后，转角处传来了布鲁塞隆特有的，结合了男低音和太监音的尖叫声。
“军团，呃，新星在上啊！我们有大麻烦了！”
听到对方发出如此惊呼，跟在后头的三位也不再浪费时间，加快脚步走完了剩下的已知路程，同前方的布鲁塞隆会合。
落入四人眼帘的，是十几个或大或小的空间裂隙。无论是从视觉效果、嗅觉感知，还是从裂隙中钻出来的客人的长相，都可以确定，这些空间裂隙……是直通向扭曲虚空的！
“运气好极了，不是吗？”
伊利丹冷酷一笑，语气中充满了令人胆寒的杀意。
“那个该死的兽人混蛋，我要让他的灵魂受到永世煎熬！”
前军团成员吼出了最为恶毒的诅咒。
不怪众人如此愤怒，在封印已经基本无效的萨墓中拉恶魔传送门，跟往过热的核反应堆上扔硝酸甘油没什么区别，都是一顶一万的作死行为。
啥，你问为啥探索组能确定这些恶魔传送门是古尔丹他们拉出来的，而不是原本就有的？
很简单，因为守护者不傻！
既然她想封印萨格拉斯的“尸体”，那她一定会把空间封锁作为最重要的封印环节之一。
换句话说，在封印彻底失效之前，任何空间系法术，都是无法定位到萨墓内部的！
“这附近有不少海洋生物，我们可以制造混乱。”
二人一魔同意了玛维的意见：虽然从空间裂隙中跑出来的倒霉蛋们彼此厮杀，但这并不会影响到那些守护在裂隙附近，与兽人术士签订灵魂契约的恶魔仆从。
只要他们不乱，探索组便绝无混过去的可能。
“拿什么勾引它们，放血吗？”
“你又不是荒野半神，放几滴子血就想勾那帮子老妖精出来打架？”
轻描淡写地驳斥了娜萨的蠢主意，纳斯雷兹姆的巨爪从铠甲缝里掏出来一颗不规则形状，巨爪大小的幽蓝色晶块。
不等精灵们看清模样，布鲁塞隆就以一个标准地推铅球动作，将晶块推进了恶魔阵的中央。
几个呼吸之后，半深水区的地面开始震动，浑浊的水液也开始向不同的方向涌动、褪去。
“嗷昂昂昂昂昂~”
“嘶哈啊~”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洪荒巨兽的宣言中，纳斯雷兹姆尖锐的笑声尤其刺耳。
“哈哈，我就知道，这种散发诱人能量的地方，是不会没有老怪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