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也好，我们就将公公运回镇江老家安葬。”
我点点头，将她扶起来。刘申忙上前将张崇山的尸体搬入棺木中，盖上棺木。
张老夫人饿了几天，又一直跪坐在地上，日晒雨淋的，已经虚弱不堪，整个人连站都站不稳。我半抱半掺地将张老夫人扶上马车，看到马车上的食盒，知道是刘申准备的粥。
刘申赶着马车缓缓而行，运灵柩的马车紧跟在我们坐的马车后面。我打开食盒，取出粥，少点少点地喂了张老夫人食下一些。饿久了的人不能一下只吃太多，而且张老夫人再起看起来如此虚弱，又是上了年纪的人，我见她食下小半碗粥，人渐渐恢复了些生气，便没敢再让她吃。
回到客栈，我让刘申将马车停在小巷口，毕竟带了死尸，我怕小孩子闻到不好。
“婆母，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接了孩子就出来。”
她虽然已经可以依着马车坐稳，但恐怕还是不能行走的，而且我编了那样大的谎话骗那个巡抚，虽然眼下那巡抚并没有识破，可是我还是有些心虚，总觉得这扬州不安全，还是越快离开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好。”张老夫人点点，依着马车坐着，看不出一丝情绪。
我下了马车，让刘申留下来，照看马车和张老夫人，自己一个人回客栈。一众官差欲跟来，被我拦下。刘申一脸担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终是没有作声。
掌柜夫妇不在柜台。他们大概是在我房间吧？我住进这客栈不到两天，却一直都将孩子交给他们夫妇在带，孩子的衣物、用品都在房间里，他们没有在堂内多半是去了我的房间。
我这样想着，脚步已经转向东院。刚迈进房间，一个俊逸的身影赫然映入我的眼帘。
呃？是他！卫远清！
我惊讶地立在门边。那身影回过头，露出淡淡的笑意。
“回来了？”
“嗯……卫公子怎么会在这里？”
我身子微偏，看到他身后，小家伙正躺在床上不停地挥动着四肢，口中“咿咿呀呀”地，不知是高兴还是报怨。
“这么关心这个孩子，就不应该把他交给那些个儿猪狗不如的家伙带！”
卫远清看到我的举动，冷冷地嘲弄着，修长的手指指了指一边一直埋着头的掌柜夫妇。
他没头没尾的话让我如丈二和尚，我走过去将孩子抱起。小家伙见我，高兴地“咯咯”笑起来，长长的口水流到小衣衫上。我一边拿出手绢替他擦口水，一边问卫远清。
“他们怎么了？”
“你自己问他们！”
卫远清冷冷地扫视那对夫妇一眼，那对夫妇立时如临大敌般颤抖着，双双“扑通”跪到地上，不住地磕头，口中不住地说着：“求夫人开恩！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开恩！”
他们这样子，莫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应该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们手中才是，那么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对我怀中的孩子……
一想到他们可能做出什么伤害到孩子的事，我心中立时腾地燃起一股怒火。
“说！你们究竟做了什么？”
“我们……我们是见这个孩子如此可爱，刚好城里有一位有钱人家的夫人想要收养一个孩子，所以我们就想……”
老头支支唔唔地说道。那老妇见我动怒，忙抢道：“那位夫人家里很有钱，我们也是看夫人的家境似乎不是很好，心想这孩子到了那样的人家，也不会吃苦，才会……夫人，我们也是逼于无奈。我们夫妇俩无儿无女，只有这么一家小店，可是由于小店偏僻，条件又不是很好，生意一日不如一日，已经快要过不下去了，所以才会做出此等猪狗不如的事来。那夫人答应事成之后给我们一笔钱养老……都怪我们不好，一时财迷心窍，才会偷偷抱了孩子送去——哪晓得夫人在城中竟还有象这位公子这样的朋友，我们刚抱了孩子没走多远，就被这位公子截住了。夫人，我们也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求你看在我们夫妇已经是黄土及胸的人，就不要送我们去官府了，求求夫人！求求你了，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夫妇俩又不住地磕头。
突然意识到可能失去怀中的孩子，浓烈的惊慌感突然袭上心头。我太大意了！还好孩子没有事，如果孩子真有个什么好歹，我如何向张家人交待？
小家伙在我怀中，对我头上的发钗好奇起来，伸手去摸，口中“咿咿呀呀”地学着话。我不自觉地将怀中的孩子抱紧了几分，之前对那对老夫妇的好感荡然无存。虽然我不知道卫远清救下这孩子是刚巧遇上，还是有意为之，但如果没有他，我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这孩子，就更别谈离开扬州了。
我抱着孩子向他服身行礼。
“大恩不言谢，卫公子为小妇人看护住这孩子，他日有机会，小妇人定当报答。”
“夫人客气了，我还不知道夫人如何称呼呢。”
卫远清温和地笑着，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原本清冷的房间也因为他的笑而平添了几分暖意。
“小妇人夫家姓张。”
已经没有再多留的必要，我三两下将自己和小家伙的衣物收拾起来，打成包，本来就没有多少东西，收拾起来极其简单。忽想起那巡抚派的人还在屋外，便到桌边，伸手将昨夜写好放在抽屉里的书信取出。
一手抱了孩子，一手拎着包裹和信，我向卫远清欠了欠身，算是行礼。
“卫公子，后会有期。”
“我送送夫人。”
卫远清上前接过我手中的包裹。
我犹豫了一下，将包裹交与卫远清，俩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到了柜台时，我思量了一下，从怀中摸出一两银子放到柜上。
卫远清见了，笑道：“没想到夫人的心胸如此宽大。”
我只是笑笑，不想解释。
到了巷口，卫远清远远便望见了马车上那具黑漆棺木，神色一闪，颇为惊讶地问我：“前面可是扬州知府张大人的灵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