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家是一个四合小院，不是很大，地处城东，离东城门没有多远，在一条小巷里，由于位置偏僻，所以租金也比别处便宜许多。我将张老夫人安置在正屋，我和孩子住东厢，刘申住在西厢。小院中原本有一株紫玉兰，我又买了几株兰花和栀子放在树下，将窗户全部糊了新窗纸，感觉还颇为满意。
之后近一个月，我一边照顾张家一老一小，一边将新家打理干净，添置了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和家具。
我本想待我安顿好之后便让刘申回去。他跟了父亲这么些年，也是父亲最为倚重之人，我已经不能在父亲身前尽孝了，大娘自私又霸道，对父亲毫无体贴可言，父亲又年迈，身边没个人照顾也是不行的。因此也就更希望刘申能留在父亲身边，多照顾他一些。我将自己的想法与刘申说了，他却说，出来的时候我父亲吩咐了，他这一生都跟着我，不用再回去。出来快两月，父亲怕是早已经另雇了他人。
我问他，“你不回去，你的家人怎么办？”
“我的父亲在我七岁那年便过世了，我是在姨父家长大的，后来又跟着表哥到米店里帮忙。除了表哥和姨父、姨母，我再没其他亲人了。姨父、姨母有表哥照顾，自是不用我担心的。”
闻言，我诧异地望着眼前一脸阳光地笑着的男子。他为父亲做了四年的事，也一直象哥哥般照顾着我，我却从来不知道他的身世竟也是这样不堪。
一大家子人，总是不能坐吃山空的。我忙里偷闲绣了些绣巾，帘子什么的，让刘申试着拿去卖。本以为至多只是换一些散碎铜钱，却没想到刘申去了没多久，兴冲冲地跑回来，高兴地告诉我，说我的绣的东西卖了个好价。买绣品的人还说了，以后有了绣品，直接给他送去，他会按质量给价，绝对不会亏待我们。
我兴奋地接过刘申手中沉甸甸的五两银子，这是我自己挣得第一笔钱，高兴得不得了。这五两银子，足够我们“一家四口”一个月开销了。
我让刘申到街上买了些肉和白面回来，包饺子吃，以示庆贺。
刘申高高兴兴地上街去了。
我在院子里，一边逗着小家伙，一边规划未来。没想到刘申回来的时候，不仅带回来了肉和白面，还带回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一身破旧的衣服，衣服上的补丁一层又一层的，袖子和裤脚也短得不能再短了，黄黄的头发中规中矩地梳成两个小髻，小脸也挺干净，额角有一块红肿，象是在哪里撞的。因为人太瘦，所以两只眼睛显得格外地大。她怯生生地跟在刘申身后进来，见了我，也不敢抬头，跪在地上，小声说道：“见过夫人。”
我诧异地看向刘申。他倒是一脸憨笑，冲我摊摊手。
“路过苦力市场时，看到一个中年汉子在卖女儿，说是家里养不起了。可是这个女孩儿太瘦，都没有人愿意要。倒是有一位妇女想要，可她是妓院的老鸨，这小丫头倒也有些骨气，宁死也不愿意去那种地方，差点一头撞死在集市。我想主子一个人又要照顾老人，又要照顾小孩，我又是个大男人，也帮不上多少忙，这家里也确实应该添个丫头，所以就把她买了回来。主子不用为钱的事操心，这些天我一直有留意，我会尽快找份差事做，不会让主子太操劳的。”
他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让我留下这个小丫头，他也是出于一片好心，我自是不会再拒绝，也就是多添副碗筷的事。我转看向仍跪在地上的小女孩。
“起来吧。”
“谢谢夫人。”小丫头乖巧地站起身，仍是低着头。
夫人——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抱着孩子的女人就一定是夫人么？我还芸英未嫁呢。心里嘀咕了一下，我道：“你以后也跟着刘申叫我主子吧。你叫什么名字？”
“九丫头。”
“九丫头？”
小丫头听出我话语中的诧异，轻声解释道：“家里姐妹众多，爹爹嫌取名字太过麻烦，便按出生顺序起的名儿。奴婢在家中排行张九，所以叫九丫头。”
“哦。”我沉呤着，贫寒人家女孩子极不受待见，有时候还不如有钱人家的阿猫阿狗，犹其是子女众多的人家，心下对这小丫头也多了几分怜悯。
“以后，你就叫莲儿吧，取其出污泥而不染之意，可好？”
“谢谢主子。”
小丫头高兴地跪下。
“好啦，以后也别动不动就下跪，我不喜欢那一套。东厢第一间小屋还空着，你去把它收拾一下，以后你就住那里吧。”
“是，主子。”莲儿起身去整理房间。
我将小家伙交给刘申，挽起袖口，洗了手开始做晚饭。刘申在一旁抱着孩子帮我照看火。
我一边剁着肉馅，一边向他说出了我想了一个下午的“未来规划。”
“我仔细想过了，与其让别人将我们的绣品拿出出卖，不如我们自己卖。你以前替父亲照看过铺子，也有一些经验，我们租一间铺面，再请一些绣女，绣品的销售由你负责，绣品的提供及质量由我负责。”
“可是这样一来，你就更忙了。”
“你不是已经把莲儿带回来么？有她帮我，也不会有太多事让我忙的。”
“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请绣女呢？”
“可以张贴布告呀，女孩子多少都会一些针线活的，只要是身家清白，品性好的女孩子，绣功差一些也没关系，我们可以教。至于工钱，我们可以根据每个绣女所出绣品的优劣，分级制定。”
“我们哪里来的地方供绣女们上工呢？”
“我已经打听过了，我们旁边不是有一个院子么？虽然不是很大，但还算是完好，而且我下午已经打听过了，价格还不贵。我们把它租下来，再将中间的隔墙开一道门，那边是绣女们上工的地方，这边是住家，我既可以指导绣女们做事，又可以照顾家里。这样不是很好么？”
“那么钱呢？租房子，铺面，加上进购材料，请人，如果没有两百两，我们根本办不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