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德兴瓷器行门口，我迟疑了一下，终是鼓起勇气走进去。
店里的伙计迎上来，客气地问道：“这位姑娘，你想买点什么？”
我将手中的包裹交到伙计手中，拜托道：“烦劳小哥将这包东西交予你们东家。你只要告诉你们东家，说是托他捎到北方去的，你们东家自然会明白的。”
伙计接过包裹，有些担忧地问我，“就这样说就可以了么？”
“就这样说就好。”我点点头，告辞。
包裹里只有一件棉衣，一幅画。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丢了也算不上可惜。而且他与张锦文既然是结义兄弟，应该不会忘记之前他说过的话，而且他若看了里面的东西都还想不起来，那也只能说是张锦文的不幸，交友不善，自食其果。张家的故人，我还是能不见就不见得好。
可是就象卫远清这样，认出来了，想避也避不开。这瓜洲与张家的故居镇江只一江之隔，知道张家的人也定是不少，我又不知道哪些是张家的故交，哪些人之前见过红玉，万一哪天遇上，指不定又要被误认。我现在住在瓜洲，又开了绣庄，很难足不出户。虽然眼下客户都是将订单交一铺子里，再由刘申带回绣庄的，自己倒也没怎么与人接触。可随着绣庄的名气渐渐大起来，难保以后不会有大的客户上门，届时自己想要避而不见都不行。自从上次遇到卫远清以后，我才猛然意识到这一层，也开始想着要如何掩饰自己的身份。
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行人，蓦然发现，无论多么繁华的街市，总归都是男子多，女子少。正经人家的女子是很少出门的，可是男子就不同了，他们可以随意去任何地方，经商作贾，游玩寻乐……
想到这些，我脑中灵光一闪：如果我扮作男子，定然不会有人再误认了我是红玉了！对，就这么办！我高兴起来，兴冲冲地跑到布铺，选了两匹布高高兴兴地抱回家，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二天，我正在屋里试衣服，听到刘申在门外唤我。我有意想看看刘申见我这身装扮后会是什么反映，便直接对门外唤了声：“进来。”
刘申迈进门来，一见我的样子，吓得张大嘴巴，呆在那里，半天出不说话来。
我得意地笑起来，随手挥了挥衣袖，轻声问道：“怎么样？”
刘申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两下，仍是没能出声。刚好这时莲儿抱了小家伙进来，撇见我，生气地冲刘申道：“刘申，你今儿是怎么了，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么？竟把陌生男子领到主子屋里来了！你就不怕主子责怪么？主子平时再怎么由着你，你也不应该失了分寸。”
我乐呵呵地看着刘申，见他脸色越来越尴尬，嚅嗫半天，终于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这，这，他就是……主子。”
说完低下头，再也不敢看我。
莲儿闻言，愣了愣，回头仔细地看着我。我冲她挑挑眉，得意地回看向她。莲儿的表情越来越夸张，最后禁不住惊呼道：“主子！你，你这样子，真是太漂亮了！”
我眼眸轻转，故意曲解莲儿的话。
“这么说，我以前就不漂亮了？”
“不，不，不是，莲儿不是这个意思，莲儿的意思是，主子这扮像，要是走出去，不知道要迷死多少女孩子呢！”
小丫头，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竟然敢取笑我。不过我今天高兴，也不想跟小丫头置气，得意地在屋里来回踱着方步，问他们俩。
“怎么样，还行吧？外人看不出我是女儿身吧？”
莲儿仍沉浸在我的男装扮相所带来的惊喜中，说话也格外轻快。
“当然，主子这扮像简直帅得不能再帅了！”
倒是刘申似是有什么担忧，在一旁低低地道：“行是行，只是不知主子你突然扮成这样，是要做什么？”
“怎么了？”
我不解地问，这小子，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如莲儿。我这正高兴呢，他倒象是大难临头似地，吓得脸色都变了。
“在扬州，那白瓷瓶的事……当时我们也是不得以而为之，可是我们现在已经开了绣庄，生意也越来越好，以后定然是不愁吃穿的，主子……”
他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分明是在说，之前我在扬州做那假栖凤瓷瓶的时候，已经把他吓掉半条命。现在已经能安稳渡日了，何苦再女扮男装，平地里生出风波来呢？我扮装易容就一定会做坏事么？
所有的好心情一时全无，我恼气地瞪着刘申。
“你也知道绣庄的生意越业越好呀？那如果有一天，有客户要见绣庄老板，怎么办？我一个女儿身，抛头露面，就好了么？”
我其实倒并不怎么再意自己抛头露面，只是想借此避开张家的故人，但这话不能明着了说，张老夫人和我们住在一起，让她知道了，引她起疑，那才是真真的平地里生出风波来。
刘申猛抬起头来，目光定定地看着我，恍悟过来。
“主子对不起，是刘申思虑不周。”
“没事，就这样吧。以后我都会这样着装，不用大惊小怪的。”
我双手一撩衣袍，随意地坐下。眼角瞄到他们俩一脸赞叹的眼神，心里底气更足。
“刘申，这还不到中午呢，你怎么没在铺子里？”
刘申这才想起他来找的的原因。他以前不是挺精明的么，怎么跟了我之后反倒越来越不济了？
“有位京城来的王公子说是有一件绣品要给我们绣庄做，绣金500两，他要求与主子亲自谈。”
刘申已经恢复了常态，有些兴奋地说着，眼中满是想要接下这笔单子的热切。
一件绣口五百两，这可是相当高的价格，我不禁诧异，出手如此阔绰的人是如何知道锦华绣庄的？什么样的绣艺能值这个价？他要绣得是什么？
“那位王公子现在何处？”
“我已经将他领到了绣庄。”
“走吧，去看看。”
我起身往绣庄去，穿过小门前，刘申在身后小声提醒道：“主子，尽量放开一些，这样会更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