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一脸兴奋，我也跟着好奇起来。
“准备了什么？”
三步并作两步走，来到屋外。
台阶上铺着一张桌布，两只杯子，一壶小酒，还有一些菜和米饭。
“你这是……”
我不解地看向他。
他笑着解释道：“见你那么专注，也不知道你要赶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心想待你忙完了，定然是会饿的，所以就准备了饭菜，等你忙完了就有得吃了。不过你这院子里没有桌子，就在这台阶上吧。我铺了桌布，很干净的。”
他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令人感觉心尖也跟着那灵动的目光而变得颤悠悠的。
我呆呆地问：“怎么还有酒？”
“你终于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绣作，当然要庆贺一下啦！”
他很兴奋。我还是跟不上他的思维。
“你怎么知道是一件了不起的绣作？”
“看你那么认真就知道了呀。你的绣技我是知道的，你平时随便绣绣都能让人惊叹不已，更何况是如此忘我，如此全身心投入绣出来的东西，定然是：此物只能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见啰。”
他说得理所当然，象是知我甚深一般，也完全不在意我对他的忽略。
“可是，为什么不到屋里去吃呢？”
我看着那铺在台阶上的桌面，感觉有些奇怪。
“屋里哪有这外面这么有情调？你看，夜色朦胧，繁星点点，烛光悠悠，四周如此安静，这样的氛围岂是屋子里能有的？在这样的氛围下吃东西，心情肯定会大好！来吧，这些东西已经搁这里很久了，怕是都已经凉了。我可没地方给你热，所以你再怎么不愿意，也好歹赏个脸，多少吃一点。就当是体谅我这些天，日日守在窗下的辛苦吧。”
他边说边坐到台阶上，顺手也拉我坐下。
我夹了一箸菜放到嘴里，还是温的，不算太凉。
孟宏涛倒了酒。
“来，喝一点酒就没那么凉了。”
我想起那天酒后失态，不由脸上微红，推辞道：“不了，我吃一点菜就好。”
孟宏涛抬头看我。我不自然地避开他的探询的目光。他似是了然，淡淡地道：“没关系，我自己喝也是一样。”
外面传来“笃、笃、笃”的打更声。我惊讶地道：“都已经三更天了？”
孟宏涛似乎已经习惯了我的后知后觉，一脸暖暖的笑意，带着些宠溺地语气道：“快吃吧，辛苦了这么多天，吃饱了，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哦。”我低下头，静静地吃着饭菜。
他很少吃东西，多数时候都是在喝酒，时不时地为我夹箸菜。我知道他一直在看我，可我却并不觉得不安，相反，他那温和的笑意，那柔柔的目光让我觉得分外温暖。他那天说他是真心喜欢我的。他能为了等我，在窗外一直站到三更，他会体贴地为我准备饭菜，为我夹菜，饭菜搁到三更天还是温热的……他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的吧？我细细的数着他为我做的一切，感觉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倍感窝心。
我们现在这样子，应该和平常夫妻没什么不同吧？
我默默地想着。这顿饭吃得很安静，我们谁也不忍打破这份安静，可我们却都能从这份安静中感受到彼此的情意，浓浓的，甜腻的，让人沉醉其中。
吃完饭，我帮着他将残羹剩菜收到食盒中，送他出门。
“谢谢你的夜屑。路上慢点。”
“我会的。”
他看着我，突然眼神一黯，欺身上前，在我唇上轻啄了一下。
我惊讶地瞪大眼睛看他。他一脸奸计得逞的坏样，笑着冲我挥挥手，转身飘然而去。
我伸出手，想要留住他，手伸到一半，却尴尬地僵在半空中。我如何留他？怎么能留下他？以我现在的境况，该如何向他解释那段荒唐的过去？还有对张家的责任，我可舍得下那个孩子？我又将置那瞎眼的张老夫人于何处？
指尖轻轻拂上自己的唇。那里还留有他的温度，还留有他嘴边淡淡的酒香，他那得意的笑脸还在眼前，一行温热已然悄无声息地划过脸庞。
我知道自己现下没有勇气向他说出真相，有太多的顾忌，有太多的变数摆在我面前，而我又太过懦弱，我还没有准备好，再等等吧，也许过一阵子问题就自然而然地解决了，或者我就能够从容应对所有的问题了。
回身关上门，将疲惫的身体靠在门上，重重吁一口长气。
张锦文，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又要等到何时才能卸下这份尴尬的责任？
今天是王进来取绣品的日子，我早早地起床，着了男装。虽然他已经识破，但他即没的当面拆穿，我还是装作不知道好了。
辰时刚过，王进便到了绣庄。
“王公子，来得真是准时呀。”我笑着将他迎进绣庄。
王进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有些歉意地道：“看来红老板这些日子辛苦了。”
我不以为意地笑笑。
“王公子还是先看看绣品吧，看是否满意。”
我将绣品取出，让刘申帮忙，将绣品展开。
王进乍一见绣图，眼神一滞，一脸惊喜，口中呼着：“玉姬！”快步奔上前来，伸手拂上绣图中的人的面颊，手一着绣像，蓦地一怔，回过神来，尴尬地冲我和刘申笑笑。
王进的眼神深黯下去，隐有泪意，一手抚着那绣图中的人儿，从上到下，细细地看了一遍，复又直起身，向后退去数步，远远地观望半天。
“红老板，你……简直是……这简直巧夺天工啦！就是王某的画也没有这般神韵！刚刚，王某见到这绣像，还以为她就站在那里……”
他的情绪激动，语无伦次，一改之前的沉稳。但我知道，他这样子，不是因为我的绣工，而是因为绣图中那那名女子。
我不禁羡慕起图中的女子来。她与他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故事呢？可是无论如何，有夫如此，妇复何求？
我将绣图收起，连同画卷一并递到他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