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管家谬赞了。这事还有劳江管家多多美言。”
面对眼前这只老狐狸，纵是心中有再多的不满，我面上还是尽量做到恭敬谦和。古人言：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我不知道眼前这江管家是君子还是小人，还是收敛一些脾气的好。
刘申知道我接下了刺史府的订单，什么也没说。
江管家办事倒是利落，不几日便将需要绣的嫁妆全数运到了绣庄。我与他谈了大半日，终是将工钱谈妥，签了协议文书。订金方面虽然只付到全数的一半，但也是八百肆拾两之多。收到银子的那天，所有人都格外高兴。我让所有绣女晚上都别忙着回家，大家一起到聚丰轩点大餐以示庆贺。
一听说要到聚丰轩吃大餐，所有绣女都高兴得不得了，我被大家的兴致感染了。过了新年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这样高兴，本想着和大家一起好好乐一乐的，哪料到刚欲出门，便碰上卫远清。我只得让刘申带了大家伙先去，自己留下来。
“没有事先约好就来打扰，还请贤弟妹不要怪罪。”
卫远清一脸诚恳，我纵是有诸多不情愿也只得压在心底。
“卫公子客气了。里面请——”
我将他引到绣庄的会客厅坐下，亲自为他斟了茶。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但每次来都是为了张锦文的事，我心底里实在不愿意再见到他，可这世上的人并不是想不见就可以不见的。
卫远清端了茶盏却并不饮，定定地看了我片刻，似是感慨地道：“弟妹瘦了许多。”
“是么？我自己都没有觉察。”
我尴尬地笑笑，手不自觉地抚上面颊。眼前明明一位位风度翩翩的佳公子，可我却无法在他面前放松自己，气氛也因我的局促而变得有些怪异。
卫远清想是也觉察到了，一时无话，他低头饮了口茶，将茶盏放到桌上，复又开口。
“玉明贤弟已经荣升平西将军了。”
“哦。”我茫然地应了一声，发现自己竟然无话可说。
我应该欣喜么？他做将军与否于我并无太大的关系，也影响不了什么。我应该恭喜么？向谁道贺？他的家人把我视作“家人”，他自己又远在千里之外，眼前的卫远清虽与他有结拜之谊，也毕竟是外人，向他道贺于理不合，且在他眼中，我是张锦文的妻子，应该由他向我道贺才是。
我尴尬地僵在那里，心里又开始烦闷起来。我们之间除了张锦文，再无其他话题可谈，可对于张锦文，我自来知道的不多，再加之自己这尴尬的身份，也无法置喙。
“贤弟妹难道不为玉明贤弟感到高兴？”
卫远清的目光满是疑惑与探究，看得我浑身上下直发毛。
“高兴。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倒宁愿这人世间少一些纷争，少一些血腥，多一点宽容和理解。虽然说锦文功成名就是好事，可我觉得，没有什么比一家人聚在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更让人高兴和满足。”
我尴尬地笑笑，虚应道，其实我是真得找不出高兴的理由。他的官做得再大，不能回来赡养老人，抚育孩子，一切也就都是空谈。
“听弟妹这话，似是对玉明有所埋怨？”
“说不上埋怨，只是不认同而已。”
我不想再纠缠这些无谓的话题，镜花水月的事不谈也罢。
“卫公子此次前来，就为这事？”
卫远清发现我有些不耐烦，忙正了正色，道：“也不全是。此次，我是想在锦华绣庄订购一批绣品。”
“订购绣品？还是一批？”
他这话倒是让我着实意外不少，不由心底里暗暗猜测他此行的真真目的，他为什么突然到我的绣庄来订绣品？他是张锦文的兄长，应该也已经安家立室了吧？他有什么原因要大批量的订购绣品呢？
“应该不是自己用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卫公子经营可是瓷器，几时改行了？”
我这里满腹疑虑，他倒是一脸无所谓，轻笑起来。
“用得着那么奇怪么？上次去北边，发现那里的人对我们南方的丝绣非常喜欢，这此又要贩运一批瓷器去北边，就想顺带也带一些丝绣去探探市场，如果可行，以后我在北方的经营可以瓷器、丝绣都做。做买卖嘛，什么赚钱做什么，这也是无可厚非的嘛。”
这个理由倒还算合理，只是我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他不是普通的生意人，他眼中不时流露出来的精明是我再怎么想忽略也忽略不了的。是锦华绣庄的名气太大了么？这生意一时之间竟然出现了应接不暇的局面。我是不是该考虑扩大一下绣庄的规模……不过这些是后话，目前是无力接下这笔生意了。
我歉意地道：“卫公子说得是。只是目前锦华绣庄刚接下一笔大单子，以目前绣庄的能力而言，无法再接其他生意。还请卫公子体谅，可否寻别家？”
我在这里不着边地美着，盘算着如何再将绣庄的规模扩大，却没想到被卫远清的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来，淋湿一身不说，还挑起心中的无名业火。
“听说前段时间，弟妹与镇江县令的二公子孟宏涛交往甚密，交情颇深。莫不是他把未婚妻的嫁妆订制介绍给弟妹了？”
卫远清话里有话，让人听了浑身不舒服，我立时如被人当头棒呵，黄粱美梦才刚起头便被凉水浇醒过来。他不说，我还不知道孟宏涛原来竟是镇江县令的二公子，只是他突然提起这事是什么意思？难道他认为我接下那笔生意有什么不妥么？
“弟妹若是经营上有难处，尽管对卫某明言。卫某久在商场，也认识些个做绣品、纺织人朋友。我可以将他们引见给弟妹，与他们的合作，我相信锦华绣庄定能从中获利不少。玉明贤弟现在贵为平西大将军，弟妹也是有身份之人，象孟宏涛那样的纨绔子弟，还是少来往的好，免得旁人议论，让玉明贤弟失望……”
原来如此！他是怕我让张家门楣蒙羞，竟然亲自跑来这里，名义上是谈生意，实则是警告我，让我自己收敛。难怪他一开始就说什么张锦文荣升什么将军之类的，是我自己太笨，居然还自以为是地认识是自己绣庄的名气越来越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