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欢喜,顿时就撒丫子狂奔起来,朝水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白九九跑得累得才御剑飞行,结果看似很近,她却是越过了两座高山才到达那条长河的河岸上,所见的场景和她梦境里的竟然相差无几。
白九九觉得自己得到了某种召唤,按照小说里的惯常情节,接下来她势必会有一番奇遇,期待奇遇发生的白九九内心激动得翻江倒海,她在河岸上找啊找,企图找到那个可以将河道分成两段的神奇机关,然而,光秃秃的河岸什么都没有,连根草都吝啬生长。
白九九不由地失望起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白九九一跳,她猛地一蹦三尺远,惊恐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却见到一抹雪白的身影。
那身影在皎洁的月色映衬下越发显得修长挺拔,就像一棵青松,端端地站在白九九几步之远的地方,目光复杂地凝视她。
白九九见是无极,猛然跳到嗓子眼的心脏又沉沉地落回去,她拍了拍心口,对无极道:“不是跟你说过不要突然出现吗?你这样很容易吓死人的!”
无极的眼神蓦地又深沉了起来:“你记起来了?”
“什么记起来了?”白九九不明所以地问,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你说被我不下心忘掉的那些事情啊,的确记起了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全部想起来了。”
无极没再说话,夜风将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
白九九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来看看。”无极回答,他望着汹涌的河面,目光沉沉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我以前来过这里,是她带我来的,她说若将来她有死去的一天,她的尸骨就会被葬在明日河下。”
这是白九九第一次听无极主动提起白九兰,她陪在他身边这么多时日,逐渐发现白九兰就是他心中的一根刺,他不愿意提起这根刺,也不愿意这根刺被别人提起。
好像这根刺是生长他的身体里的,只有他才有权利提。
“可是她死的时候,连尸骨都没有留下。”无极的声音十分喑哑,他说话的时候好像有人用手卡住他的脖子,让他呼吸苦难,难以言语,“她的尸骨化作了这世间的尘埃。”
魂飞魄散,自然是不会留下尸骨的。
“听说魂飞魄散的人,死后是没有灵魂的,他们不会过奈何桥,也不会喝孟婆汤,因为他们的魂魄根本不能凝聚成灵魂,所以只能在这世间飘荡。”白九九接着无极的话道。
无极看向白九九,在金色的月光下朝她露出一个笑容,他道:“你说得没错。”
白九九猛地呆住。
像是有一颗钉子狠狠地将她钉在地面上,她的觉得自己的双腿蓦然间变得僵硬起来,大脑陷入了短时间的空白,而她的眼里只剩下无极那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容。
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会微微上扬,面部轮廓不经意地柔软下来,眼神也会变得温柔许多,就像春日里的微风从他的面颊上拂过,带起一丝不经意间才会泄露的温柔。
然而,那个笑容是苦的。
那张柔软的面孔下,那个苦涩的笑容下,藏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还有以前白九九从未觉察到的思念,她突然想到一个词:思之如狂。
想念一个人,想到不敢轻易地提起她,想到不敢听别人提起她,是因为害怕,害怕自己会因为一个名字就陷入难以摆脱的悲痛之中。
什么愧疚,什么自责,什么懊悔,那些都不是无极千方百计不计一切寻找聚魂石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因为他爱白九兰,且,爱入骨髓。
白九九忽然觉得心中很是苍凉,眼前的滔滔河面就像一头长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只要她稍稍向前,这头巨兽就能将她无情地吞噬,嚼烂她的骨头,吸干她的鲜血。
她忽然害怕面对那个可以揭晓谜底的答案。
白九九一屁股坐在地面上,地面上很凉,可她仿佛感觉不到似的,呆呆地一动不动地坐着,望着河面一声不吭。
两人一站一坐,一高一矮,夜风从他们之间穿梭而过,远远看去,画面竟意外和谐。
不知过去多久,无极忽然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做梦,梦到这里,就过来看看,”白九九轻声说,她的声音在夜风的吹拂下显得飘飘忽忽的,好像风再大些,那声音就会散了,“没想到会遇到你,真巧。”
无极“嗯”了一声。
白九九偏头望他,夜色将他的面孔映照得越发俊美无疆,那模样映在白九九的眼底,仿佛有一根羽毛在她的心尖上轻轻扫过,激起阵阵动荡,她蓦地收回目光。
“倘若我不是白九兰呢?”她的声音干瘪下去。
“你是。”无极沉沉道。
白九九深吸口气,不去看无极:“赤影剑虽有灵性,但到底是死物,他认错主人也并非不可能的事,再说我的容貌,普天之下长得相似之人何其多,就凭长相相似和一把没有灵魂的剑就确认我是白九兰,你不觉得自己太武断了吗?”
“是你忘了。”
“什么?”白九九没听懂,下意识地去看他。
无极凝视她柔软的容颜:“阿九,是你忘了,还有极渊之底的一魄,那被我封印在极渊之底的一魄进入了你的身体,和你的灵魂凝聚了起来,才让我确信你就是她。”
白九九倏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无极。
是她忘记了?!
她闭了闭眼睛,想努力回想起来,可是脑中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让她忍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她不断地想,她到底忘记了什么?
大脑空白一片,白九九什么都想不起来,她的指甲不禁然地陷入自己的掌心,有猩红的鲜血从她的掌心处流出来,滴落到冰冷的地面上。
那殷红的鲜血刺了无极的眼睛,他抓住白九九的手,用力地掰开她的手指,一面安抚道:“阿九,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越想只会越痛苦。”
然而,此刻陷入深度回忆的白九九哪里听得进去别人的话,她根本听不见无极在说什么,只能感觉到耳边不断地有说话声传进来,瓮声瓮气的。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那落在地面上的鲜血眨眼间就被地面吞噬了干净,紧接着,波涛翻滚的河面竟然不知不觉地朝裂开一道宽阔的入口,而大脑陷入沉痛的白九九却没有注意。
无极心头升起滔天巨浪,他的手指轻轻地在白九九的额头上一点,白九九便昏睡了过去,他抱起白九九飞身朝入口处掠去,眨眼就消失了身影。
钟粹宫内,妖王赫然从床上坐起来,他动作极大,浑身翻滚这一股灵力,让彻夜在屋外守夜的奴才浑然一惊,眼睛都瞪大了起来。
妖王飞快地朝明日河掠去,钟粹宫外的守卫们见妖王如临大敌,纷纷戒备起来,紧跟而上,这方动静惊动了不远处的长老堂,不多时便又是一大批人朝明日河而去。
等妖王率领众多守卫赶到明日河时刚好见到明日河的机关关上,被分开的河流重新汇聚起来,滔滔河水连绵不息,完全看不出任何异样。
“怎么回事?”赶来的林玄长老面色紧绷,“妖族圣坛为何会开启?”
众人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开启妖族圣坛没有妖王的血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妖王此时火急火燎地赶来,那就代表妖王并不知道此事,谁能越过妖王开启圣坛?
妖王吩咐道:“去,把白姑娘和天族太子请来。”
立在妖王身后的守卫领命应是,很快去而折返,他身边还跟着伺候白九九的染蝶。
染蝶虽然是王老夫人教导出来的,但是面对这等大事,仍旧下得心胆具颤,她跪在妖王的面前,强自镇定,禀报道:“姑娘不在房里,奴婢也不知道姑娘是什么时候出去的,奴婢伺候失职,还请妖王恕罪。”
伺候无极的乃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青年,他跪在染蝶的旁边,哆哆嗦嗦地道:“妖王恕罪,天族太子也不在房里,属下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妖王只觉得头大如牛,以无极的本事,在妖族自可来去自如,这群奴才摸不准他的行踪无可厚非,他若是将罪责降到他们头上,未免是强人所难。
至于白九九,妖王如今还不知道白九九的修为到底是什么程度,但能轻而易举地避开这里的守卫,不管她去了哪里,想必都有她的过人之处。
“妖王是怀疑这件事情和他们有关?”林玄长老问道。
妖王点头:“我妖族平静了一千多年,他们一来就出了这等事情,自然要首先怀疑他们。”
新人刚来就出事,当然会成为首要怀疑对象,只是开启妖族圣坛非得妖王的血不可,他们又是如何拿到妖王的血的?
林玄长老惊愕道:“难不成天族太子的修为已经强大到能强行打开我族圣坛之门了?”
此言一出,其余长老们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倘若夜无极的修为真的强大到那等程度,那么这三界,估计无人再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