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二十岁时有过一段婚约,不过很快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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仆人失手打碎花瓶的那一瞬,她的烦躁达到了巅峰:“毛手毛脚的,打扫个书房都磕磕绊绊,养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
“小姐……对不起,我会整理好的”侍女显然被她这副模样吓坏了,一个劲的弯腰道歉,眼里溢出泪水,慌忙整理破碎的瓷片。
宋釉娇纵任性的名声早已在上层社会传遍,先生忙于事业,太太又一味宠溺,只有少爷能稍微克制她。
慌乱之际,侍女的手指被瓷片划开,染上了鲜红的血液。
这个胆小怯懦的侍女越看越碍眼,她深知自己的烦躁不是因为一个花瓶的碎裂,而是因为宋淮。
宋淮宋淮又是宋淮……
她哪次发火不是因为他?
怒意并不是空穴来风,最近下人们总是议论华家有意和宋氏联姻。宋釉已然不是小孩,早就清楚联姻代表了什么。
华家少爷在几月前成婚,只余下华家小姐华曦,联姻含义不言而喻。
他们是奔着宋淮来的。
一想到他会娶个陌生女人,和那个人十指相扣,亲吻拥抱,宋釉就觉得自己要疯了。偏生她还得不露分毫,规规矩矩地喊嫂子。
宋淮在卧室里看书,因为两个房间隔得近的缘故,听见了书房里花瓶落地的碎裂声。
起先他以为宋釉又在胡闹,懒得管她,结果细听还有隐约的抽泣哭声。
他心底一沉,迈步去了书房。
在推开门看见侍女哭的抽抽噎噎的那一瞬,他莫名的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宋釉那样的娇纵蛮横的性格,几时会这样哭?
他瞧着侍女手上几道仍是流血的伤口,拧眉:“你先下去吧。”
宋釉斜斜的靠着办公桌,朝他抬了抬下巴:“下人哭,你也心疼?”
他缓缓开口:“你什么意思?”
她看着宋淮一副平静模样,气笑了:“哥哥,你真是宁可心疼下人都不心疼我。”
门被宋淮关上。
他把她从桌上拽下来,语气不紧不慢:“你又在闹什么?”
呵,她居然破天荒的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一丝无奈宠溺的意味,真是见鬼。
她扬起脸,抓住他的手腕:“怎么了,关起门来收拾我?”
“这里可是书房,没有游泳池。”
她的好哥哥啊,前两天亲手把她推进了游泳池。冰冷的水把她浑身浸透,她艰难的从水里爬出来,发尾潮湿,在地下留下一道水渍,即使站立不稳她也是这样仰着脸看他的。
她恨他,更爱他。
宋淮站在游泳池旁,居高临下的望着她,冰凉的手指捏上她的下巴,那时宋淮细细的打量着她有些氤氲朦胧的眸子,嘲讽的问她还敢吗?
思及那天,宋釉张嘴咬了他的指腹,力道不小,直接咬破了,她的唇畔染上了点血,更添妖冶,笑盈盈的望着他却没说话。
宋淮微微皱眉,这点痛意他能忍,冷淡开口:“惹我生气对你没好处。”
“我不想你娶华曦。”
他稍微顿了一下:“我为什么要娶华曦?”
即使心里难受,她依旧对他笑:“自然是父亲想让你娶啊。”
“所以你在闹这个?”
宋釉以为他说完这句话肯定会嘲讽的自己,可宋淮居然只是沉默片刻就离开了。
从那之后关于华宋两家联姻的消息全部烟消雾散,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是宋淮推掉了这段婚约。
那时候宋釉天真的以为,她终于等到了他的爱意。
他心里还是有她的,不是吗?不然为什么推掉了婚约?
宋釉看见他的卧室亮着灯,轻手轻脚的进了他房间。
他有些好笑地问她:“宋釉,你怎么这么天真?”
原来一直都是她的一厢情愿,自欺欺人罢了。
“你在我心里还没有那个分量。”
可能因为让她落水后宋淮起了一点良知,温和的同她解释:“华家已经不行了,只是妄图通过联姻垂死挣扎,我又不是救世主,为什么要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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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蔓手支着额头,早八点的课总让人昏昏欲睡,偏偏还是线性代数,那门挂科的,宋淮恨不得拿本书在她脑袋上敲出花来的课程。
想到宋淮她又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痛定思痛,她当即决定好好学习,不能让线性代数成为她恋爱的拦路虎——她提出去游乐园,结果宋淮甩出一套线性代数试卷让她死磕。
凡事有一就有二。
下次她再想约会,万一宋淮这个不开窍的又丢给她一本线性代数,她还不如直接哐哐撞大墙。
景蔓听见老师说的二次型,翻动着书页,艰难的沉下心,拿起笔演算起来。
两节课后她去了舞蹈室,距离校庆仅有一周了,舞蹈还没有提上日程。
“景小姐”
景蔓听见声音疑惑的转身,斯文的西装男人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有人在等你。”
近处树下站着旗袍美人。
婀娜多姿。
浅金的丝绸采取了少许轻纱,图案繁杂,附带着枝叶的玫瑰点缀,胸口绣着摇曳的红玫瑰,而裙角处则是白玫瑰。
曲线完美,露出了白皙修长的双腿。
她朝景蔓微微一笑。
再次看见景蔓时,宋釉还是有些不甘,世间美人这么多,他到底是看中景蔓哪里。
是喜欢小女孩的单纯懵懂,还是她不曾有过的认真纯粹?景蔓美则美矣,家世也尚可,但怎么看都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景蔓过得太顺遂了,平常烦恼的也只是琐事,是那种一哭一闹就会被捧在手心里宠爱的姑娘。
谁都惯着她。
年少被宠着长大,现在又得宋淮的偏爱。
一个小女孩而已……
可宋淮居然亲口说会娶景蔓。
仿佛在讽刺她,这么多年的爱与欢喜,全部付之一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