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舀了一勺粥送到言轻语嘴边:“啊~,张嘴……。”
言轻语何曾让人喂过饭,顿时面如纸薄不好意思起来。她挣扎着坐起,道:“我自己来。”
估计是常年习武的原因,她身体的自愈能力还算不错,这三天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她接过粥碗,自己一勺一勺舀着慢慢吃。
旁边的女人就这么看着她,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看着看着,双眼竟氤氲朦胧了起来。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言轻语听的,她道:“我曾经也有一个这么疼爱我的哥哥。小时候,有一次,我生病,恰逢父母出远门不在家。我哥哥也是这般焦头烂额,这般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我的!”
说道后一句,女人像是在跟言轻语攀比一般,一脸的骄傲和自豪。
可是她的骄傲和自豪,转瞬即逝了。取而代之的是因陷入久远回忆里的伤心和幽怨。
她也不管言轻语怎么看,有没有在听,自顾地喃喃自语道:“我曾经有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父母恩爱,哥哥用功。我是家里所有人的掌上明珠,备受呵护。那时候的日子,多好啊!可惜啊,世事难料,人心叵测......。”
她的面容开始变得痛苦,眼角的泪已经淌了下来,她继续道:“因为善良的父亲不愿意在没有朝廷公文的情况下加征佃农的赋税,就被官场同僚陷害。父亲被发配致苦寒之地,不到半年就死了。我被恶霸看上,哥哥带着我和母亲逃离家乡。在途中遇到劫匪,哥哥为了能让我和母亲逃走,他把自己当成肉盾,拼了命把他们拦在岸上,我与母亲坐船逃脱......他们好狠啊,我哥哥都倒下了,他们的刀还在他身上砍,砍得血肉模糊……”
女人终是忍不住了,掩面痛哭。
言轻语一时呆愣住了,这个故事太过于悲伤,以至于她都觉得嘴里新鲜的肉粥都没了味道。可是,她从来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一个人。
言轻语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且动作生涩。
她用着非常生疏的温柔语气道:“不要难过,以后会好的!”
那女人身形一颤,苦笑道:“经历了这一连串的变故,我母亲病倒了,为了给我母亲治病,我卖身红尘,可都这样了我还是留不住我这最后的亲人……以后?我都成这样的人了,能有什么以后!”
言轻语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接她的话。
沈默半响,言轻语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人哭够了,大概也是略微清醒了过来,觉得自己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话说的有点多了。她尽量敛去了自己的哀怨和愁容。道:“别人都叫我莺歌,你也这么叫吧!”
言轻语道:“你的名字呢?你应该有自己的名字的吧!”
女人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言轻语。
许久,她才喃喃开口道:“我的名字!是啊,我还有名字的。凝脂,夏凝脂!听起来,好像是上辈子的名字了。”
言轻语道:“我叫言轻语,谢谢夏姐姐,辛苦你照顾了我一晚上!”
常年以男装示人的她,这是她第一次向别人道出自己的真名。感觉有点怪怪的。
居然有人愿意跟一个青楼女子互换姓名?女人看着言轻语不说话,神情复杂。
言轻语继续道:“我这个人,不大会安慰人,您不要见怪。不管怎么样,相信您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他们生前爱你,他们故去了也一样爱你!你要让自己开心快乐起来,好好活下去!”
言轻语觉得这番话是有生以来说过的最煽情的话,但是也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
女人的目光更加迷离了,这些道理她何曾没有想过?可是能由一个外人向她说来,她竟觉得无比的感动,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被人关心过了。
她看着言轻语,她的笑容勉强而生硬,但是她能感觉得到她的诚意。
夏凝脂突然就握住了言轻语的手,道:“果然还是你们燕国人比较有情有义,我决定了,我要帮你们!”
言轻语先是吓一跳,继而是恢复神志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她知道她是燕国人。现在燕国和晋国正在两军交战,燕国的大军正在咏洲峡谷外对这座咏洲城虎视眈眈。如果让别人知道了这里有一个燕国人,那自己还不得死无全尸?许翊的嘴巴还真是大啊!
夏凝脂也是一个聪明人,她怎么可能看不穿言轻语的心思。于是她道:“言姑娘你放心吧,如果我想出卖你们,刚才就不会帮你们了。”
言轻语疑惑道:“刚才?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夏凝脂道:“刚才有将军府的人,带着一队人马过来搜查,要找一个后背有刀伤和箭伤的人。你哥哥让我换上了你之前的衣服,就是我现在身上这身。身上还有汗味呢!一开始我还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说来也奇怪,一开门,那个搜查队的领头人看到你哥和我,只是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说了一句:‘这都几天了’,然后居然连屋子也没有进来搜就走了!”
言轻语脑补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许翊扬几天来照顾言轻语,两眼乌青,面上虚浮,夏凝脂一身都是汗味........
言轻语轻柔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然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你刚才说决定了要帮我们的忙?是许......我哥哥跟你说了什么吗?还是你们有什么计划?”
夏凝脂道:“三日后余府办喜事,邀了我们莺燕楼去献歌舞,你哥哥让我带他混进府里去。”
言轻语那双凤眸忽的明亮起来,像是猎犬嗅到了猎物的味道。心里的直觉告诉她,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这回轮到她忽地抓住夏凝脂的手,道:“我也要去......”
夏凝脂一脸担忧道:“可是,你身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