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黑暗、冰冷、骨刺、燥热、猩红，绝望到尽头的恐惧如狂潮般，转瞬间剥离所有的防备，这是今夜的第四梦，与之前梦境的内容完全相同，林夜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骨刺劈成两半，血液从断口处狂涌，那张巨鲨一样的嘴就在眼前的不远处。
他坐起身捂着脸，如同破漏的吹风机般大口喘气，那副模样远比溺水挣扎的人重新接触到空气更加疯狂而贪婪！
“哈……哈……哈……”他慢慢解掉被冷汗浸透的上衣，沿着小臂脱离时沾染到伤口的疼痛微微令他皱了下眉。
就着昏暗的光，他看清了自己胸腹处的那道长痕，如果不是有防弹衣做缓冲，大概会被开膛破肚吧？
小臂上绑着的白莎棉被血染成猩红，可奇怪的是，伤口深处传来一阵瘙痒，就好像是已经开始重新长肉了。
“呼……呼……”林夜伸手在身上摸索，想要摸到一两根烟来稳定情绪，可他什么也没摸到。
“几点了？”
没人回应。
林夜缓缓下床，摸索到挂钟下，看着时针和秒针辨认了许久。
“四点了啊。”
他喃喃着走向卫生间，捧起一捧凉水拍在脸上，稍微清醒了一些。
“林……夜……”
突如其来的，一声苍凉的呼唤缥缈如大漠孤烟，似是战死沙场亡魂的低回哀婉，明明在耳畔响起，却遥远如苍州尽头。
一股腐朽的气息在狭小的卫生间里弥漫、消散，犹如风吹过的过场烟云。
在恐怖电影的桥段里，夜晚、卫生间、一个人，这三种条件放在一起，便会让人发自心底的恐惧。可林夜未曾感到恐惧，他只是感受到了——一股跨越千年的浓烈的哀伤，就好像……这千百年来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望着无尽夜空的星星和月亮。
悲伤如黑巧克力般在心中化开，那么的没来由，那么的绝望。
林夜垂着头，竭力撑着洗漱台不让自己倒下，他哑着嗓子问：“谁在那里？”
可回答他的，只是在狭闭空间里无法逃逸的回音。
那股像是要把脖子压断的重力忽然消失了，林夜抬起头，可镜子里出现的分明是一张陌生的脸——一张满是黑鳞的脸！
那是……我的脸？！
“哈！哈！”林夜胡乱而疯狂地摸着脸庞，可并未摸到那些坚硬的黑鳞。还是自己原来的脸，粗糙却如同铁石般坚毅。
他再度抬头看镜子，一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男性脸庞倒映在其中，虚弱和恐惧扭曲了整张脸，可那张脸忽然就裂开嘴笑了，似乎在庆幸自己没有变成怪物。
是幻觉吧，林夜这样安慰自己。
他披上外套开门出去，走的很急迫，像是在畏惧这间屋子。远处的几间办公室还亮着灯，林夜快步向那里走去，在这个不眠夜里，他平生第一次感受到了孤身一人的恐惧。
“林队？你不好好休息，来这儿做什么？”
在电脑前操作的巡查，瞧见了门口的林夜，连忙起身上前扶住他，就要把他往休息室里送。
“哎，你别担心我，你忙你的，我就来这儿坐会儿。”林夜连连摆手，朝椅子靠过去，“有烟么？”
“有，我这就给你拿。”巡查从办公桌里摸出一盒烟，抽出一支给林夜点上。
“呼，”烟到嘴边，林夜的手忽然停住了，他缓缓放下，盯着燃烧的烟芯：“死去的兄弟……安置好了……吗？”
巡查垂下头，答：“按照林队你之前处理的，没让家属们看，直接火化了。”
“是吗。”林夜咬上烟嘴，轻轻地吸一口，忽得狠狠将烟掷到地下用脚碾碎，久久的，他淡淡开口道：“果然还是戒了吧。”
“是……是，戒了吧。”巡查战战兢兢地应。
“呼，”林夜疲惫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早点回去休息，别忙坏了身子。”说罢，摆摆手走了出去。
“林……”
“什么？”
“林队，你来看一下，我有些发现。”巡查走回办公桌前，将显示屏扳向林夜。
“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望着屏幕里杂乱的诸多相片，林夜眯起了眼。
“这个男人，”巡查指着照片里的人，又用鼠标拉出另外一张：“昨晚的行动范围里，我两次看到了这个男人出现，所以就拍下了他的照片，林队你没遇到吗？”
林夜摇头。
“啊，现在不是管这些的时候，”巡查又拉出一张照片，把三张照片放在一起，兴奋地道：“当时看到那个男人的脸，我就觉得有点熟悉，觉得从哪里见过了，然后我就一直翻照片库。”
“功夫不负有心人，让我给找着了！”他指着第三张照片示意林夜看：“这个男人和约莫一周前大闹南川巷楼顶的那群人中的一个很像！他就是之前那个，骑摩托撞怪物的人！”
果然……确实是同一人，林夜摸着下巴，缓缓点头：“查清他的底细了么？”
“费了点功夫，不过还是查到了。”巡查摸摸鼻子，语气里的骄傲怎么也遮不住，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鼠标轻点拉出来一长条信息。
“他们所住酒店的位置就是屏幕上的，林队，什么时候缉拿他们？”巡查在一边搓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做的很不错，立大功了，”林夜欣慰地拍拍巡查的肩膀，转而正色道：“把这些资料都拷给我，然后从你的电脑全部彻底删除，我不希望再看到它们出现。我会向上级禀报你的功绩，但接下来的事，以你的权限尚还无法参与，明白了么？”
“明白！”巡查立正敬礼，满脸兴奋，连林夜都说了这是大功一件，真不枉自己在这儿熬了一宿。他根本不担心林夜会私吞他的功劳，因为林夜的为人，别人不知晓，他们这些巡查可是十分清楚。
“别光顾着兴奋了，快给我拷一份。”林夜一巴掌扇到这个傻小子头上，“备份啥的也记着给我删干净，不然有你小子好看！”
“明白，明白，”巡查挠挠后脑勺：“我聪明着呢，哎，对了林队，还有一件事儿。”
“说。”
“之前从局长办公室前经过的时候，听他说什么什么超能力的，这案件是不是也跟那有关啊？那树木啊还有那个‘巨剑’，一看就觉得奇怪，你说那群人是不是有超能力啊？”
“瞎操心！”林夜瞪一眼巡查，“不过难说啊，总感觉奇怪的事儿越来越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