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月白长袍,身材颀长,风姿卓越,就是面容有点病恹恹的。
不是顾韶元又是哪个?
“你怎的在这儿?”步半雪奇道。
顾韶元“唰”的一声展开折扇,扇尾一串流苏,流苏上一个通红的玛瑙。
“我怎的不能在这里?”
“自然不能,这里是御花园,皇帝的嫔妃时不时就会过来,没道理会放你一外男进来。”
“凉风习习,佳人美景,怎的,这花儿草儿只有你们女儿家看得,我们男人却看不得?”
步半雪正觉顾韶元这话有些奇怪,就听对方又道:“大抵是因为这花儿是女人的花儿,女人看了,是美人遇知音,人美花娇,男人看了,便是牛嚼牡丹,又粗俗又污浊。”
呵!原来是偷听了她刚刚说的话,这会儿又拿这歪理来埋汰她!
“你这人,怎么胡乱偷听别人的话!”
“倒不是偷听,正巧路过罢了。”
步半雪冷哼一声,扭过头去,显然是并不相信对方的说辞。
“不过,你刚刚的比喻虽然粗俗,但其中道理倒是颇为有趣的。”
步半雪将头转回来,认真地打量他,发现对方的脸上并不见开玩笑的样子。
“你当真这样觉得?”
顾韶元但笑不语。
忽然,他脸上神情一变,道:“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这样见不得人,果然是偷偷溜进来的。
步半雪在小亭中继续休息,想着找个什么样的借口才能推掉和太子的婚事。
正在这时,远远的一行人走了过来。
为首一人一身明黄色锦袍,不疾不徐朝这边而来。
在东陆国中,能穿明黄色的只有两人,一个自然是老皇帝,另一个,则是那个与她有婚约的当朝太子。
步半雪心中顿时一震。
倒不是她还对这道貌岸然的太子还存有什么男女之间的心思,而是恨,彻骨的恨。前世的她不知着了什么魔,竟会对这样一个虚伪薄情、自私自利的男人动了心,以至于落了个沦为娼技、身染花病的下场,最终更是被这人亲自下旨杀掉。
她好恨!她好恨!如此想着,步半雪的眼神越发怨毒起来。
“哐”。
有什么砸在地上,发出了脆响。
步半雪登时回过神来。忙收敛自己的情绪,垂眸去看,却发现是颗通红的玛瑙。
她脸上的神色又是一顿,缓缓蹲下身的同时,不动声色地玛瑙拾起,装进荷包。
看来,那顾韶元并未真的离开。
此时,那太子越走越近,看样子,正是冲这小亭而来的。
步半雪整整衣服,起身离开,刚下了两个台阶,却被太子拦住。
“半雪妹妹,好巧。”
真是好巧。老皇帝刚与她说了多与太子走动走动,她便在御花园与太子碰了个正着。
“太子殿下。”步半雪恭谨道。
“我与半雪妹妹许久不见了。”
步半雪不接话。
“半雪妹妹怎的这般拘谨?”太子季嘉誉又上前了一个台阶。
步半雪在袖口中紧紧掐住手心,这才让自己没有退后。
她正要抬头再说什么,目光却不由一顿。
斜前方,一颗百年古树边上,露出片紫红色的衣角。衣角末端是缂丝的孔雀尾花样,那羽毛中心蓝绿相间,步半雪不久前刚见过,不正是步芷珊今天所穿那件?
还真是困了就有人给递枕头。
想到此,步半雪忽然心生一计。
她抬起头,脸上已是深情哀婉:“殿下。”
季嘉誉一怔。
说实话,步半雪今日易容后的模样实在过分普通,看在季嘉誉眼里,就成了平平无奇还有点丑。再配上如今这样的表情,季嘉誉真心有点想打退堂鼓。
可他想着所图之事,便也只能按下心中的厌恶,继续装深情道:“怎么了,半雪妹妹?”
步半雪搅搅手中的丝帕,一副小女儿的姿态:“我,我有话想和殿下讲。”
“半雪妹妹但说无妨。”
“可,可……”步半雪面上满是羞赧,“我,我想与殿下单独说。”
季嘉誉的心一哆嗦。想了想,又咬咬牙,对身边的侍从们说:“你们且先走远些。”
“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吗?”
“我,我记得太子哥哥曾说,等我长大,便,便……”步半雪故作羞赧。
季嘉誉接着道:“是,孤曾说过,等你长大,便娶你入门。”
“那,现在可还作数?”
季嘉誉咬牙点头道:“自然。”
“既然这样……”步半雪搅搅手绢,搅啊搅,搅啊搅,搅得季嘉誉就快憋不住了,她这才小心翼翼地掏出个荷包。
荷包打开,一块碧绿通透的玉佩赫然其中。
季嘉誉瞳孔一缩,呼吸一顿。
步半雪小心翼翼地将荷包递给太子。
“这,这是……”季嘉誉明知故问。
“殿下,这是家母亲留给我的。”
“哦……”
“母亲说,若是哪日有了心上人,便将此物给他,算作信物。”
“哦……”馅饼来得太突然,季嘉誉有点懵。
见季嘉誉没动作,步半雪的语调带了微微的哭音:“太子哥哥可是嫌弃我……”
“不!怎么会!”
“那太子哥哥为何不接?”
季嘉誉恨不得立刻就抢了过来,但虚伪习惯了,当下依旧假意推脱道:“如此贵重的东西,我怎好,怎好……”
“贵重?”步半雪假装不解道,“只是块成色上佳的玉佩,殿下贵为一国储君,为何说这玉佩贵重?”
此话一下点醒了季嘉誉。是了,对于玉佩的秘密,这步半雪并不知情,此时的她应当只是将这玉佩当做普通信物了吧。既然这样,就不要怪他了!
想到这里,季嘉誉面上变作神情款款:“那就多谢半雪妹妹了!”
步半雪心道,不用谢她,她还要谢你这么痛快地接下这玉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