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窗台上停着一只乌鸫@@@,鼓足了劲儿地吱喳个不停,让我不胜其烦,真想杀死这只可恶的破鸟。只见它来回跳动,时不时地将翅膀舒展开来,并拍打着,却丝毫没有要飞走的意思。
关键是只要它想,它随时都可以飞走,而它也很清楚这一点。吱喳声停了,它转过小脑袋看着我,我敢肯定它在得意地笑。
自以为是的臭鸟。
我拿起枕头扔向窗子,枕头砸在玻璃上后重重地落在了内窗台上,然后又落到一摞书上,最后掉在了我卧室的地板上,一副萎蔫泄气的样子。
乌鸫并没有受到惊扰,但它已经无足轻重了,因为我的目光落在了一本叫作《道林·格雷的画像》的书上,它的一角和下面的五本书稍微有些不齐。
这本书是“读者的选择合集”版,共有二百二十八页,它下面的五本书也都是二百二十八页。左边是另一摞书,也是六本,都是二百七十二页,最上面是多佛出版社出版的平装版《傲慢与偏见》。
“诺拉,”妈妈在楼梯上吼道,“十秒之内再不下来的话,我就断网了。”过去的二十分钟里,我一直在挑战她的耐心。
“我的胃还在疼。”我回答道。妈妈没有说话,我想她正在打消让我离开房间到外面去的想法。
“就算你得了腺鼠疫我也不在乎。”她停顿了一下,告诉自己要坚定,决不能心软,“八秒之内如果你再不下楼的话,你就能和你的网络吻别了。”她的声音略带沙哑,让我惊奇的是,她竟真的把医生关于“严厉的爱”的建议当真了。
我妥协了。
至少是向她妥协了。我转头看向那摞书,它们像是一座摇摇欲坠的塔楼,亦像一堵破壁。这时,里弗斯医生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告诉我要考验自己,告诉我别去管那本扰乱我注意力的书,然后观察周围的世界是怎样安然无恙而不是像我想的那样轰然崩塌。
我长吁了一口气,爬下床,捡起地上的枕头放回了原处。床上一共有四个枕头,都是菱形并成角度地放置在床头,枕头下面是铺得极其平整的床单和被子。
感觉脖子发烫,用每个手指都轻敲了六下之后,我离开了房间。
但在踏上楼梯之前,我满心都是那个与其他五本书的摆放稍有不齐的书角。就像你曾听过一首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歌的名字,或是你曾在另一部影片中看到过某个演员,但就是想不起来是哪部影片。关于那个书角的想法就像是黑色的霉菌在侵蚀着我的大脑,让我头疼、牙根直痒。
我站在楼梯口,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的大脑放空。
不要回去,不要回去,你不需要回去,也不要去想它。
问题是大脑的空白变成了一张白纸,而这张白纸让我想到了书,然后就又想到了《道林·格雷的画像》,见鬼。
我还是返回了房间,把书推回了原位,然后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
那只乌鸫再次吸引了我的目光。它还在原来的位置上,我觉得它肯定知道我会回来。于是我砰地一拳打在玻璃上,并大喊了一声“嘭!”它尖叫着飞向了天空。我笑了,嘲讽地向它挥手道别。这是一个很小却令人满意的胜利。
紧接着,透过窗户我看到了一个男孩,站在他家花园小路的半道上,正看着我,像在看一个疯子。他抱着一个箱子,上面贴着写有卧室的字条。我注意到了他那强壮的、鼓起来的肱二头肌,感觉都要把衬衫袖子撑破了。
新邻居。
我希望他不要以为刚才那一拳是冲他的。他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停下的吗?我是不是应该微笑着向他挥手示意呢?我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我们两个都只是盯着对方,场面很是尴尬。直到一名身着轻薄夏裙的女性步履轻盈地走出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于是我便悄悄溜走了。
像踩着铁鞋的巨人一样,我嗵嗵嗵地跑下楼。共有十一级台阶,所以最后一级台阶我一定要踩两次,因为对于偶数我也有着无法控制的执着。
“你没必要把最后一级台阶踩两次。”如果里弗斯医生在的话,她一定会这样说。
“不,我有。”我会告诉她。然后她会问我为什么,我会一如既往地回答道:“因为我的思维方式就是这样。”
注释
[1]乌鸫,又名百舌鸟,是鸫科鸫属的鸟类,因全身羽毛乌黑而得名。广泛分布于欧洲、非洲、亚洲,是瑞典国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