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向荣苏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从东边爬升到了当空。他很庆幸这段时间里没有再遭到其他掠食动物的袭击,也许这一人一虎的姿势看起来很像森林之王在进食。
再者,他感觉很冷,明明日头很高却依然打着哆嗦,这是因为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
真的是一只加大号的猫啊!陈向荣这样去想。他费力地脱下最外面的那件披风并平铺在大猫的身侧,之后又像一只屎壳郎一样连推带拱地把大猫滚到了披风上,这样他就可以托运了。
还有一件事没做,陈向荣饶有兴致地去看那两个木牌子,再迟钝的人也能看出来那是两个坟墓。他努力去分辨木牌子上那几个因为潮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的字。
“阿德?劳恩斯。”他念叨着上面的字,只有一个名字,没有出身也没有墓志铭。阿德?劳恩斯是谁?他好像不认识也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名字,索性去看另一个。
而另一个木牌子上的字更加难以分辨,仔细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来写的是谁,只有劳恩斯还可以辨认。那倒不是通过字迹看出来的,而是因为最后三个字的形状很像旁边木牌上的劳恩斯。应该是同一个人写出来的。
陈向荣恭敬地给这两个死者行了个礼,以表示对死者的抱歉。随后他去拖他的战利品,那件麻制的披风很结实,尽管这只大猫重量不算轻,但好在地上长满了杂草,这样子拖起来就像装了轮子一样省力。
最令人头痛的还是方向,陈向荣在空地上根据太阳为自己找到了北方,但他根本无法得知自己是在那条小路的东边还是西边,尤其是钻进了林子里之后,他连太阳在哪儿都看不见了。
好在这一次老天十分眷顾他,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了伐木工们砍树的声音,这让他有一种见到亲人的感觉,脚步不自主地加快了。
“大家伙注意,约卡老头又来啦!谁过去揍他一顿?”某个伐木工看到有人影在林子里往外走便开始招呼大家,他显然是把陈向荣错认成了约卡大叔。
“我来我来!”有个伐木工已经放下了手里的活走向了林子,他跃跃欲试地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架。今天上午还在纳闷那个老约卡为什么还没来,现在见到人了要好好教训一下让自己苦等了半天的家伙。
然后他不断接近来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而他原本坚定的步伐也越来越飘越来越软,直到最后干脆支撑不住体重坐到了地上,口中喊道:“卧槽!”
有几个懒得去看的伐木工还以为那个同伴是在打人时给自己增加气势呢,那家伙平时打架就喜欢把这两个字挂在嘴上,之后他们几个又听到了其他人的欢呼。
欢呼声一阵高过一阵,这场景很熟,因为那天给陈向荣欢呼的也是这些人,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
当然也有人没见过这位英雄,他们纷纷奔走相告,有几个追着问道:“这是你干的?”
陈向荣没有回答,他正在享受这种来之不易的装逼时刻,以前他总需要夸大其词才能征服别人,而现在他发现哪怕实事求是的讲一遍经过也会被认为是在吹牛。人们更愿意相信这只大猫是被饿死的,而他只是好运捡到了,只不过那些由箭矢造成的伤口是那么的扎眼。
伐木工们也不砍树了,他们带着英雄去了山林酒馆,那只大猫自然也有人接手,总不能让英雄一直弯着腰拖着走吧?那样多不好看啊!
这群没事儿就爱喝酒的人此刻算是找到了理由,尽管这个理由和他们关系不算很大。这群人嚷着、叫着让这个原本就热闹的酒馆更加热闹非凡。
“当时我就感觉身后一阵冷风直吹我的脖子,说时迟那时快啊,老子往那里一趴,你猜怎么着……”陈向荣给他的崇拜者们讲述经过,那群人围着他听,听到精彩的地方就要呐喊、拍手、跺脚,解恨一般地把手中酒杯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知道吗?我们每年都有很多人被那只畜牲吃掉。”听众里的酒馆老板举着酒杯说道,“现在您帮我们除了祸害,您是我们的大英雄、大豪杰,让我们为英雄举杯!”最后一句得到了全体人员的响应。
所有人统一为陈向荣举杯,而陈向荣这才发现两只手里空空如也,他像是成了这群人痛快喝酒的理由。还要一直摆出一种不敢当、英雄什么的谈不上的表情。
“我们所有人欠您一个人情,我们的英雄。”酒馆老板放下酒杯再次说道,“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能做到的大家一定不会推辞,是不是啊?”
“对,没错!”众人积极响应号召。
陈向荣没喝酒,这话他听得真切,心里已经乐开了花。但他没有向这些人索要报酬,也没有着急让他们兑现承诺,他觉得这个人情不应该只用来交换这种容易满足的小事。
庆祝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原来那只大猫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这些人的困扰,他们偶尔也要进林子里面打打野味用来改善伙食或者在没饭吃的时候大规模狩猎。有不少人被大猫给吃了,他们痛恨却又无能为力。现在这个烦恼总算了却了,这也是这些人会如此高兴的原因之一。
最后,陈向荣挂着用虎牙做成的项坠和裁剪下来的虎皮在众人的殷切目光中离开了。因为没有晾晒过,那张虎皮简直腥臭无比,但陈向荣执意要披在身上,他觉得这样很帅。
英雄总是很寂寞的,陈向荣一个人走在那条小路上更感觉他自己就像是一个孤独的英雄,带着荣耀接受人们的爱戴,男孩子们希望成为他那样,女孩子们为他带上花环并以此作为未来择偶的标准。之后英雄独自离开只留给人们一个潇洒无比的背影,他开始意淫着这样的场景。
只不过他和想像中的潇洒退场不一样,手里举着火把还要闻着身上虎皮传出来的腥臭。
他一边意淫一边向前走,直到终于到了林间小屋。
老远就看见了在门口跑过来的叶子,他又联想着叶子就是为他敬献花环的众多女孩之一。不过随后这种念头被狠狠甩了出去,因为叶子嘴里正低声喊着:“儿子、儿子……”这姑娘叫着“儿子”就过来了。
当这两个人终于近到可以看到对方的表情的时候首先愣住神的是叶子,她看着陈向荣的伤问道:“你这是去干什么了?”
“啊?”陈向荣的思维先是从刚才那几声“儿子”中跳出来,随后挺着胸膛把那个吊坠弄得极其明显,笑道:“你猜猜看啊?”
“怎么弄成这样?你不会去找人打架了吧?”叶子关切地问道,并抓过对面男人的胳膊就看,还不忘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帕去擦男人脸上已经凝固了的血液。
“没有……”陈向荣呆呆地说出了这两个字,他收回了幼稚的挺胸动作。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有伤,也才发现林子外面的那些人没一个问过这些伤严重不严重。原本在脑海里面那些男孩女孩的画面全都不见了,人们总是关注光鲜的称谓可却总是忽略那个光鲜亮丽的人到底什么样。
看着叶子要强拉着自己去处理伤口,陈向荣开始转移话题,他说道:“没事儿!都一天了,这点伤早自己好了。话说你为什么叫我儿子啊?我长的很像你儿子吗?”
“滚!你真没事儿?”叶子还是一脸关切,她不太在意刚才的失态。
“没事儿!”陈向荣回答,“先说儿子的事。”
“跟我来。”说罢,叶子拽着陈向荣快步走向林间小屋,并示意后者去看。
他们两个就一起像做贼一样扒在门缝上往里面偷看,借着明亮的火光,陈向荣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屋里面的一切。
今早还一起吃过早饭的饭桌那里坐着约卡大叔,他正和自己对面的空气交谈,他有时说话有时微笑,更多的时候则是静静的聆听,他不时还会夹一些菜到对面盘子里,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