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隆隆的爆炸声惊醒的,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繁星,真的是繁星。自科技发展到电气时代起始,这种繁星几乎和我们告别了,而如今在城市供电全面瘫痪的时候它们又重新闪耀在头顶上。
我缓缓坐起来,身上那种特别强烈的酸痛感席卷而来,差一点就重新倒下去。
三个伙伴一直守着我,看到我醒来了却没有一个感到惊喜,这种事确实没什么好惊喜的。
林建军递给我一块压缩饼干还有一瓶水,我接过来但没有吃,刚刚苏醒竟然什么也吃不下。
他看到我这个样子淡淡地说:“吃点吧,要开始了,你醒的真不是时候。”
“什么要开始了?”我问他并看向了四周,同我们一起的人很多,这些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死了人那样的表情,被丢在地上的冷焰火一照显得很瘆人。
远处的岸滩上依然有拥挤的人群,这些人沿着海边排起长队,再往远处看能看到来来回回的小型运输艇,这样运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李兵没回答只是指了指不远处一个用帆布做顶的帐篷,这帐篷只有这一个顶而已。
里面的军官拿着教鞭对着摊在桌子上的地图指指点点。
“一连分成两个方向在这里以及这里建立防线,根据侦查,敌人占领了这几个地方的楼房,能拿下来最好,如果拿不下那就与他们隔着街道对立。切记,你们至少要拖延五个小时。”
那个军官喝了口水继续布置任务:“二连进驻沿海的楼房作为预备队,三连的第一排作为机动力量,第二排和第三排负责保护人民群众并维持撤离秩序。”
他布置完任务看着桌子旁边围着的这一圈人。
“怎么回事?”我听着这些指令再次提问。
李兵无聊一般捡起来一粒沙子说:“大部队已经撤离了,我们剩下的这个营负责拖住敌人好让民众撤离。”
“民众?他们比人民跑得还快?”我诧异于这种回答后头看岸滩上排队的那些手无寸铁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
李兵没点头也没摇头,之后林建军接替他回答:“不,这些人要乘坐的运输船被炸沉了,我们营主动放弃跑路决定留下来,负责指挥的那个是秦老板。”
他的这一番解释让我更加迷茫了,我决定刨根问底:“那为什么其他人不把船让给人民?”
杰弗逊在一边看着,此时终于插了话:“这是要减少伤亡。”
“减少伤亡?这关伤亡什么事?”
“你可以想啊!如果你在前线打仗,而你的身后是一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那么你就会想尽办法保护他们。换句话来说,如果没有什么要掩护的目标,斗志可能会下降,我说的是可能啊。”
杰弗逊这一通解释我听懂了一部分,只是理解起来还有些问题。
林建军看我还是不大明白干脆换了一种风格:“他就是说,这样做不至于出现涣散溃逃之类的,有利于最大限度保存有生力量。”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接着被一阵哨声吸引了目光。
那些吹哨的人离我们这里很远,自那个人所站的位置开始,他身边的人像波浪一样站起来,呼呼啦啦的人群很快席卷到这里,于是我们四个也跟着站起来。
林建军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要想学会打仗首先要学会保命。”
我问他怎么保命,这家伙却笑而不语。
波浪一般站起来的人群开始涌动,我们随着人潮行动起来。
说是人潮其实也只有那么几百人而已,再加上任务不同开始分散,最终和我们一起跑到城市里面去的只有不到一百人了。
我们这些人沿着街道行军,不时会有军官从前面跑到后面,再从后面跑回到前面以防有人会掉队。
期间有个家伙看着杰弗逊中尉问道:“长官!您是?”
杰弗逊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回答:“随军记者,不过我的相机丢了。”
那个军官打量了这个美国人很久,最后也没有再多问别的,现在不是追问这个事情的时候,所以他对李兵下达命令:“这个记者交给你了。”之后跑开了。
星光下我们一直跑,越是向前周围的建筑越是发生改变,现在已经可以看到破损的大楼和炸掉的步兵战车了。
最主要的还有战士们来不及收拾的尸体,有我们的也有敌人的,看起来之前敌人已经打到了这里,我们把他们赶回了市中心。
步兵战车在燃烧,尸体在燃烧,建筑物也在燃烧,到处是残骸、油罐、只剩下了灰色框架依然升腾火焰的汽车。
渐渐的,前方出现了零星的枪声。
“即将进入交战区,散开,散开。”
听到命令后我们分散开来,形成了以班为主的小型作战单位稀稀拉拉地跑向了不同方向,进驻到了楼房内部。
我们这栋楼房内部有一直驻守的士兵,这些人抱着枪全都蹲在了窗口下面,数了数大概有十几个。
我们也学着他们的样子蹲在旁边。
“什么情况?”李兵问一个士官。
这个士官看了看我们这队人马后说:“对峙了一个小时了,那边还没有动静。”
“他们在什么地方?”
“看到马路对面最高的那栋楼了吗?他们就在那里面。”士官说着话坐在地上,他摘下来头盔并掏出了一盒烟。
李兵冒着危险探出脑袋来看外面,也就看了几秒钟便重新蹲下,之后他说:“那是个好地方,架上机枪能看住整条街道,我猜再往旁边二百米左右还会有一挺机枪,两边形成交叉火力。”
那个士官笑了笑点燃了香烟把其中一根递给了李兵。
李兵接过烟抽了两口接着说:“不出意外,至少还会有三个暗火力点。”
“连长要求我们拿下那栋楼。”士官抽着烟略有些苦涩,“一点掩体都没有怎么拿?会被钉死在马路上的。”
“距离多远?”
“马路二十米,楼前的小广场三十米左右。”
“噢。”李兵点了点头说,“那就这样吧,他们不过来,我们也不过去。”
我看到那个士官在苦笑,他弹了弹烟灰说:“半小时前我们听见了卡车的声音,他们在补给弹药,天知道这群亡命徒会不会发起一波进攻。”
两个人不再说话了,只是默默地抽着烟。
我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对面,由于这里没有任何照明所以并不担心会被打冷枪,我找到了他们讨论了半天的目标,那是一栋四层的楼房,不算高。但在这条街道上属于一个绝佳的位置,高度和角度都很合适。
看得差不多了我重新蹲下说了一句:“像是回到了二战。”
本事无心的一句话,林建军首先笑了,跟着是杰弗逊、李兵,就连那个士官也跟着笑出了声,我实在不清楚他们在笑什么。
林建军笑够了问那名士官:“这里最高的是三楼吧?”
“对。”士官点头,他看着提问的人似乎想说些什么,之后他的目光完全被杰弗逊吸引了。
李兵给杰弗逊一个眼神,后者慢慢挪到核心位置说:“我们判断敌人的机枪手应该会在二楼。”
他这么说不是胡扯的,如果机枪手选择的火力点太低了不利于控制战场,太高了的话那就要暴露半个身子射击了,会被优先射杀。
士官很严肃地点了点头不说话,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一点,我猜他没打过多少仗,应变能力不足。
轮到林建军发挥才能了,他说:“如果敌人要发起进攻不会是嗷嗷叫地往这里冲,他们会慢慢向这边渗透,等到了一定距离后机枪手才会对我们进行压制。”
我一边听一边想象着这种场景,敌人趴在地上慢慢爬向这边,等到了一定距离或者被我们发现后,机枪开始压制,那些趴在地上的敌人嗷嗷叫地冲向我们所在的楼房,可能会丢手雷也可能会直接冲进来。
士官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我去楼上盯着,如果他们真的会进攻,等那个机枪手开火的时候我就打掉他,放心,我的枪法很准的。然后这一枪就是信号,隐藏着的敌人就是活靶子,你们可以随意开火。”说完他摊了摊手表示就这么简单。
也许是迫于杰弗逊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中尉的压力,士官最终点了点头同意了这个方案。
林建军笑了笑准备往楼上走,这个时候李兵拉住了他。
“嗯?”
“等会。”李兵说着目光转向了士官那里,“给他几个冷焰火。”
士官下意识地收了手下人几个冷焰火上来并交到了林建军手上,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干什么,整张脸乐开了花。
林建军接过冷焰火上了楼,士官在后面提醒着:“老兵,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