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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博浪山之役【一】

高坐于一骑雄壮大马之上的颜离抬头望去,远处山峰孤绝桀骜,山上人影幢幢清晰可辨,似乎早已布好防御正严阵以待,依稀瞧见一面猩红大旗在山风中摇曳凌空,他平静的面容下隐隐有嗜血的狰狞若隐若现,管你是局是套,就算用尸体堆也要堆出一条上山的路来,况且先出的是疾风部,生死与自己暴狼又何干?谁叫这些年来疾风部在萧诡的带领下实力蒸蒸日上,隐隐有压自己一头之势,自己也不算无义,虽说他们疾风部先战,可暴狼部也不会只在一旁摇旗呐喊,就算萧诡回来相信也无话可说。

颜离的身后,数十骁勇战将伫立一排,表情各异尽不相同,有漠然、有激奋、有蠢蠢欲动者更有面显隐忧者,无一例外,皆三缄其口不敢轻易出声,只静静冷冷地望着那一万即将跨出大营的疾风部,心中在想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震天的声威在一大步一大步的踏出跟呐喊中,响彻整个大营,引来更多未能参战的暴狼部众目光。

渐渐的前营已被挤满,这些狼骑看似嘈杂无序,实则不然,他们本能地簇拥在彼此相熟的同伴身边,无形中就组成了一个又一个独立阵营,只要有需,不消半刻就能迅速集结。

尽管统称狼族,但隶属不同部落,在狼族还未一统大草原的时代,有些部族与部族甚至有着不共戴天的世仇,只是在强势崛起的狼族血腥镇压跟整合下,这些年表面上才稍稍融洽些。

无边无际的大草原上生活着无数的群落,优胜劣败,千百年来他们信奉着自然界残酷的法则,在艰难中一步一步延续到现在,弱肉强食是他们必然的经历,也是他们骨子中最隐藏的天性。

萧诡的中途离去,叫偌大的疾风部暂时失去主心骨,就算有副将暂领统军之职可跟身属王帐大将的颜离比起来还是不能相提并论,无奈之下,就算心存怨恨也只得遵命行事,这里是战场,军法无情谁敢抗命!

这时疾风部的一万人已齐齐跨过营门,一名骑将快马奔至颜离身前,尽管脸色异常的难看可还是强忍住心中愤懑,沉声禀道:“大将军,我军已经整备完结,特来领命!”

颜离看也不去看那名骑将,只冷漠的点点头,“开始吧!”

低下头的骑将几乎把嘴唇咬破,攥得青筋鼓突的拳头重重锤击自己胸膛甲胄,大声道了一声“是”,就转马而去,一边疾驰,一边声嘶力竭地嘶吼道:“进攻~!”

霎时间,号角连天,战鼓擂动,再加上万人齐齐的呐喊,宏大声威震荡这片天地。

因为山道并不宽阔,又绵延曲折,一次进攻不可能万人同出,最多允许三千人的登踏已是极限,所以看似声势浩大的攻势并不能达到完全的预期,反而有些雷声大雨点小的架势,再说仓促进攻,就算是试探性的,在缺少攻坚器械下,又对山势地形缺乏详细勘察,当先进攻的这三千疾风狼骑在一名千夫长的带领下,只能举着骑兵圆盾小心缓慢的试探前行。

这种狼族的骑兵圆盾是狼骑的制式标配,二尺一寸的直径,由三层经过特殊处理的牛皮蒙制而成,轻巧便携,坚固耐用,唯一的克星也就是夏军游隼斥候的腕弩在近距离才能射穿,在骑战中因为战士身居马上,又在疾速移动当中,所以能发挥很好的防御性,但要是搁在步战就显得有些袖珍了,有顾头顾不着腚的感觉。

狼骑们佝偻着的身形蓄满力道,小心翼翼慢慢前进,警惕的眼神不曾松懈分毫,起先声嘶力竭般的呐喊在步上山道时也渐渐小了许多,最前面的狼骑早就住了嘴,屏气凝神地观察着周遭的情况,以防战事突起好做出应对。可走了好一会,耳畔除了同伴急促的呼吸声外,就再也没有别的声响,山上安静的有些过分,越是这样狼骑们越是不敢掉以轻心,战场上生死往往就在那一瞬间,他们都提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前行。

又平安无事地走过一大段,这里已经接近半山腰,山路也开始愈发崎岖蜿蜒起来,两边的山壁就像是一个巨大横放的漏斗,从开始的宽大斗口到了窄小的斗底位置,变得格外陡峭紧促,再往前百步就是一个急转弯,从现在的位置已经看不到前方的情况了,当先的一名百夫长狼骑观察到这一情形不由心中一沉,对危险天生的敏锐直觉告诉他,这绝对是一伏击的最佳地形,干瘦脸颊上布满汗珠的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观察了一下前面形势,的确瞧不见转弯后的状况,除非再前进数十步行至那个转弯口近处,才有可能窥见一二分端倪。

他咽了咽口水,想把干燥难耐的喉咙浸润一下,再次抬头朝上望去,确定两边崖壁都是直插山顶的陡峭山岩,根本无法预先埋伏人马,这才把高悬的心又放回了肚里,敛了敛心神,低声呵斥一句,督促身前几个裹足不前的手下,继续朝前方那个转弯走去。

几十步的距离走了许久,仿佛永无尽头似的,在百夫长不断催促跟喝骂声中,这百十名充作先锋斥候的狼骑终于走到了这个状似漏斗形山道的底部,个个提起十二万个小心,探详起漏斗以外的情形来。

哪里,山路依旧狭窄蜿蜒,布满碎石泥土的山道在这里急急折了个弯,延伸着向上斜去,斜伸出去的山道从这里看只能看到一小节,其余的就都被高耸的山体给遮挡在了后面。

“前面情况怎样?”百夫长沉声问道。

几个正在庆幸平安无事的狼骑被百夫长突然如此一问,俱是惊得个个一震,随即连忙打出手势,示意安全,正要动身再朝前探去,却忽听耳畔百夫长的声音再次传来,“等下!”

几名狼骑立身止住正要跨出的脚步,看着正焦急挤将过来的百夫长,不解的面面相觑起来。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预感袭上心头,让百夫长的心绪瞬间如烈火烹油般激荡开来,他强压下无尽的惊悸拨开众人来到最前排,入眼望去,的确如那几名手下所讲,并无什么异样,可越是这样他心中那份不安就越强烈,这不是儿戏,这是他娘的战场,会死人的战场。

这都已经摸上半山腰了,别说战斗了,就连一个夏军的毛也没碰见,煌煌威武的大夏铁军难道是怕了?

百夫长摇摇枯黄乱糟的脑袋,这话说出去恐怕连自己都觉得荒谬,与他们捉对厮杀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何时见过他们退缩?

那他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名堂?

他强制叫自己静下心,再次举目打量···山道无恙。山壁笔直陡峭、也无恙。山路狭窄,只要不被埋伏就算山上夏军挟地势之利,以上伐下,也至多一次同行数人,也不足为虑···

就在百夫长准备启声再开动之际,眼角余光忽然扫过那条只能看见一小节斜斜向上有些坡度的山道,微微一怔,这条山道似乎哪里有些不对···至于是什么,自己一时半分还真说不上来个子丑寅卯···

“迅速前进!”

就在这时,催促前进的军令从身后传来。

百夫长眼角疾速抽搐了几下,畏于军令,他只能把心中疑虑收起,低声咒骂了一句,朝地上狠狠吐了口痰,再抬起头时,眼神已然被凶厉代替,左右的狼骑都被他这好似要吃人的眼神给瞪得一激灵,“都听见没,不是我在逼你们,是后面的在逼我们,只要敢迟疑半刻,我们都他娘的要遭殃,进也是死,退也是死,还不如拼死一搏,与夏人一决生死,只要能侥幸活下来,不说能捞着高官厚禄,起码能搏个富贵傍身,兄弟们~随我冲~!”

凶性在逆境中被彻底激发,百夫长的话就像是在一团火焰上泼了油,瞬间高涨燃烧。

狼骑们丢掉心中的惧意,嗷嗷怪叫争先恐后地朝那斜坡冲去。

仿佛哪里就是胜利,哪里就是富贵。

这段距离在高涨的气焰中变得短暂,几乎转瞬即到,那条斜斜向上的山道一下子就在众狼骑的眼中展开,足有十余丈的长度,一直以一个不急不缓的坡度延伸到山腰更高处,只是山道愈发狭窄,从起先的并行五六人,到了这里只能供两人通行了。

延伸向上的山路蜿蜒一条,道上虽不平整光滑,可也起伏不大,两边崖壁明显有人为整制的痕迹,有些新痕,斧劈凿刻的明显,像是近期所为,而有些则斑斑旧旧一看就年代久远。

既然已经冲到这,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也不能阻挡狼骑们前进的步伐了,他们嘶吼着、簇拥着、挥舞着手中的兵器竭力冲上山道,想一鼓作气拿下整座博浪山。

蛊惑这些力气大于脑袋的手下,感同身受并且熬了好几年才熬到现在这个位置的百夫长早就驾轻就熟,战场上鲜血的沸腾是能相互感染的,尤其在那人山人海的呐喊中,失去冷静和理智就在顷刻间。

几乎就在百夫长自己也将失去最后一丝羁绊时,冥冥中传来一声如洪钟大吕般的惊扰,一下子震开他的理智,让他有些空白的脑袋倏地恢复了清明,紧接着又是一声···不,不是雷鸣,而是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可怕的连大地都在惊惧、颤动。

轰隆隆的巨响,先是间断缓慢,紧接着开始急促,好似一片雷海由远及近,庞大的声威震撼的连脚下这座山都开始颤栗,不断有细小石砾瑟瑟坠下,像是要倾覆一切。

百夫长面色大变,随着所有人茫然惊顾。

直到骇然发觉这份异动不是来自苍穹,而就是从山上传来的!

他下意识放慢脚步,抬头张望,定睛之下,一张干瘦的面颊刹那失去血色,他眼瞳圆睁,里面全是无边的惊惧,仿佛上方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朝他袭来。

山体跳动的愈发厉害,这时越来越多的狼骑感受到了这股不同寻常的动静,齐齐向上瞧去,不看还好,一望之下就好似被人施了咒法一般,统统面无人色的呆立当场,无比高昂的嘶喊声这时由近及远霎时失了音,他们个个口目圆张直愣愣地瞧着坡度上扬的山道,与百夫长肝胆欲裂的面色如出一辙,全是惊惧中带着深深的绝望。

宽约四尺的山道中不是何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石球,由上而下,利用起山道坡度以排山倒海之势正隆隆滚下,那震耳欲聋的轰鸣早就把狼骑们的呐喊掩盖的干干净净,只剩下那一份无法阻挡的灭绝画面当头砸下。

山体的震动正是由巨大石球下落之势造成的,巨大的石球几乎占满整个山道,那挟风雷而下的声势、无与伦比的速度、加上叫人绝望的重量,无一不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所有狼骑的脊梁。

经过短暂的错愕跟惊惧,狼骑们开始幡然惊醒,像一群被捅了窝的蚂蚁瞬间就炸了,开始喊着推搡着朝身后退去,叫嚷得连声音都景然变了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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