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之主，本身就是一座城池的最高主官，更别提还是一位掌管着三万大军的一城之主。
军政齐抓，在其治地可谓是一言九鼎，至高无上。
有人曾说，军队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率的组织。所以等拓桑衮衮的命令一经传达到，佛下城整整三万驻军有一多半动了起来，军队一动整座城池也跟着乱了起来。
最先乱的其实还是城主府，除却不能惊动大殿内那位身份无比尊贵的客人外，偌大的城主府一时间几乎是鸡飞狗跳，人影窜动。灯笼，火把把整座城主府邸照应的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方觉和小九在拓桑衮衮还没缓过神来下令时，就已经悄然退出了这个是非之地。
一只马蜂好惹，可一群马蜂就可怕了，特别还是一群被戳了窝，而失去理智的愤怒马蜂。
所以方觉很识趣，没有丝毫迟疑地退走。
退的果断而从容。
街市上已经有了一丝丝紧张的气氛在蔓延。
方觉跟小九并没有选择行人稀少的偏僻巷弄疾速奔行，而是悠闲的漫步在主干道上，随着逐渐减少的人流，缓缓向客栈走去。
有人捷足先登的截胡，叫方觉感到三分的意外，三分的无奈，还有三分的叹然时运不及，最后一分却是那份萦绕心头的疑窦跟不解。
这事是何人所为？
真是意外碰巧？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意外碰巧？应该不会，密室里的奇珍异宝不知凡几，随便取走一件，就价值几何，但却偏偏只丢失了那盒子里叫拓桑衮衮发狂的物件。
目的很明确，可以断定是有意为之。
但会是谁做的呢？
我方人马？···应该不是，崔伯远跟图尔巴的任务很明确，此行只为调查，不会有具体的行动实施，不然也就不会有了沙城的窘迫。虽从没明说过，但从他们字里行间细细揣摩，就不难发现，他们此趟应该只为探路或者别的什么目的，但可以敲定的是，他们最终的目的不是在佛下城，而是西域更远的地方。
那要不是他们隐侦二卫的人动的手，还会有谁？内卫？不可能，内卫只负责护卫大夏皇族的安全，从不出国土一寸，可以排除。
那么是不是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有人也在探查此事。
可会是谁？系那方势力？
倘若如此，那又会是大夏以外的那股势力所为？
方觉思前想后，发觉自己的思路像是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怎么也理不顺讲不通，不知不觉间，两道扬眉开始紧蹙。
这种情况小九再熟悉不过，知晓自家公子在思考问题，也就没有出言打扰，只安静的随在一侧，小心提防戒备着。
紧张的气氛在无形中蔓延，一队队整齐列装的士兵也开始在街市上出现，如鹰如隼般锐利的目光从过往行人身上一一审视扫过，使人遍体生寒，街面上的人流纷纷加快步伐，想要尽快脱离这份压抑跟慌乱。
小九轻触了一下方觉的手臂，方觉瞬间醒转，两人用眼神无声的交流了一下，不动声色的四下扫了一眼，都暗自点下头，脚下的步伐不由加快了几分。
“吱--”突然一声尖利的哨音划破长空，如一柄无形之刃瞬间割裂了这不再寂静的夜。
在尖利哨音穿透耳膜的那一刹那，正在巡视的一队队士兵骤然改变队形，齐齐朝哨音响起的方向狂奔而去。
顷刻间，一种浓浓的肃杀之势油然而起，让在旁行进的路人，不禁色变。
随着那一声哨音启始，紧张的气息开始正式笼罩在整座城池上空，而且愈显压抑，使人感觉到一种山雨欲来的凝重。
街市上的人流开始不在驻足，当出现第一家关门封店的商铺后，这种情况就仿佛瘟疫一样快速蔓延到整条街，整个集市，整座城。
仅仅一盏茶的工夫，偌大的一座佛下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街面上就算还有一两个行人，也都是行色匆匆，面带慌容。
临近客栈，小九脆声开口打破了一路走来两人的缄默。“公子，可有什么头绪？”
方觉轻轻摇头。
“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小九这话像是在问方觉，也像是在自问。
方觉眉头紧锁，一路行来，他一直没有停止思索这个问题，心中提出一个个假设，又都被他一一否决。
面露出一缕苦涩笑意，方觉轻声道：“不管是谁，也不管他从城主府偷走了什么，他这样的举动，都让局势变得更加复杂跟不确定性。敌人有了防范，对于接下来我们要做和想要做的事情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但愿此事能在明日能够平息···”
小九有些担忧的道：“从事发后军队的举措跟拓桑衮衮如丧考妣的神态来推断，丢失的东西定然十分紧要，就怕找不到失物，拓桑衮衮不罢休，城中就一刻也不得清闲。”
方觉苦笑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地方，明天一早我会去秘站把此行的事办好，叫勃勃去一趟崔伯远那里，把需要带回的信息捎上，如果一切顺利，我们后天就离开。”
小九沉思了一下，道：“我们走的太急，会不会引起怀疑？”
方觉笑得自信，“佛下城不说驻军，光常驻人口就有数万，更别说每天还有流动的数以千计的商旅，拓桑衮衮就是再有权势，丢失的东西再如何重要，也不能为此封城，他做不到，也不敢做。我们几个都有合法渠道弄来的真实身份，不怕查，混出城去应该问题不大，真正的危险是在回去的路上···”
巷口那盏高高挂起的大红灯笼，已遥遥在望。
小九思索良久，话到嘴边，却又欲言又止。
少女的心思，方觉虽然不懂，可朝夕相处十数年的默契还是能猜出个一二的，他不由笑着问，“你是不是想问，盗取东西的会不会是侦骑司的人？”
小九轻轻点点螓首，对于方觉能猜中她的想法，一点也不感到诧异，恰恰相反要是连这点都估不到，那才是应该奇怪。
方觉举目望向那盏在风中微微摇摆的灯笼，缓缓说道：“刚刚我也有过这样的猜想，仔细思量一番后，又被我否定了。我们和崔伯远虽然身份隶属不同，但此行的目的是一致的，根据从这一路上我的观察，崔伯远表面上把一名商贾唯利是图的本质演绎的淋漓尽致，其实真实的他对待所行所做，有着一份严谨执着的心态，在未给我们通气的情况下，他不会贸然做出让人费解的举动来···”说到这，方觉眼里流露出一缕讥讽的神情来，“在说如此漏洞百出的行动，真要是出之堂堂大夏三卫之一侦骑司千户的手笔，那也太叫人失望了。”
“有漏洞？”小九一怔，娇颜上浮现出凝神之态，像是在回忆。
方觉轻笑点头，并没有叫她太过费神的解释道：“嗯，侦骑司跟隐卫是做什么的？这种窃取情报和安插眼线，本就在他们的基础范畴之内，如果每次行动都做得像这般一样，大肆宣扬，满城皆知，那他们名震天下的威名，水份也太多了点吧？”专业人士就该有个专业人士的样子，这种手法的水准只能用业余来评价，一语道破真谛的方觉笑了笑，“从这次的行动来看，窃取之人刚走就被发现了，这对一个专业的人来讲是致命的，起码，他没给自己留下足够的逃生空间。这样看，这个人要么艺高人胆大，要么就是丝毫没有受过训练之人所为。”
“会不会是当时时间紧迫，所以走的比较匆忙？”小九提出疑问。
方觉摇摇头。“应该不会。要是那样的话，恐怕就连我们也不会那么轻易脱身。”说道这，方觉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我倒感觉，被人发现是他故意这样做的。”
“什么，故意的？”小九惊诧，旋即又不解地问道：“那他这样做的理由是？”
“炫耀”方觉淡淡吐出两个字。
“炫耀？”小九有些匪夷所思。
“对，他像是在炫耀，也像是在彰显···”方觉嘴角的玩味愈发浓烈，“这个人似乎比我还要自负跟自大···”
说完，方觉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似乎感到有点不好意思。
这样夸奖别人，不是等于变相的自夸自垒嘛？啥时候自己的脸皮竟变的有如此厚度了？
看来自己需要时刻自省呀！
小九先是一怔，随即掩嘴娇笑起来。
轻轻浅浅的悦耳笑声，让方觉的老脸一热，好在夜色是最佳的掩饰。
想想书楼洞开的大门，想想拓桑衮衮那声充满绝望惊惧的哀嚎，再想像一下，从雅克布那小家伙嘴里得知城主府里平日的所作所为，不由替和雅克布一样，受过城主府欺压的人们，感到高兴。
想到这，小九笑了。
开心的笑意里还带着一丝促狭意味。“做此事的人是有些自大，不过比起某人···还是很有差距的···”
方觉一副坦然受之夸奖的模样，洋洋得意着，忽然一回味，似乎又感觉不太对味，故意干咳嗽一下，苦笑着道：“你这是在夸我嘛？”
小九笑靥如花，眼如弯月，一副你自己想的可爱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