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玥菡此时正惊恐地睁着眸子,正日的日光斜照下来,一摞身影显得又瘦又小。
一身华服的长公主表情神秘,一张红唇微微向上翘着,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只有夏中书之女夏岚儿局促不安地退在一旁,身子趔趄晃动,明显还有着方才用力过猛的回响。
叶慕卿在众人目光惶惶之下,气定神闲地扶起跪在地上的温玥菡,关切道:“你无妨吧?”
“温玥菡谢过女公子。”温玥菡轻言道。
长公主大宫女梦桃附于她耳旁似乎说了些什么,然后她吩咐道:“将这秀女罚去五日的‘宫奴之礼’,如果再让本公主发现这秀女之中还有人敢惹是生非,就不是今日之事这么简单了!”
她轻轻颔首,一众宫娥侍卫也霎时消失了去。
吓呆了的张公公和首领太监慌忙赶来,尖细的声音咿咿呀呀:“你好大的胆子,敢在长公主面前造次,来人啊!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拖下去杖打五十大板!”
“张公公!”叶慕卿道,“此事长公主已有定论,再打这五十大板恐怕有些不妥吧?!”
“你这个女公子倒也是真不懂这宫廷的礼数,这秀女宫前失仪哪是什么小事?还容不得你做主!还有你这秀女这还没到皇上跟前呢,就有这般争风失德的事儿,我看看你们进了宫就是进了皇宫选上了秀女也得早晚得死在宫里面!”张公公一手拂尘,看着像是个四十多岁的模样儿,这副总管太监之职倒也不是个浪得虚名的。
叶慕卿张口还欲说些什么,身边的温玥菡拽了拽她的衣角,她才没有开口。很快,夏岚儿便被两旁的带刀侍卫冲出来直接拉出了玄龙殿,只听得那女子一声声的惨叫,慕卿的恐惧之感便如潮水一般漫上心头。
紧接着,张公公带着数百人的秀女从玄龙殿进入玄德殿,再从玄德殿进入储秀宫,一排排清丽佳人,燕环肥瘦、冰肌玉骨的秀女们姿态万千地走在燕国皇宫内,引得不少宫婢驻足观看。
行至储秀宫已到了未时,本是不太热辣的日光也变得热毒起来,储秀宫有一大片成群成群的木兰花,阳光参差泄落下来,倒也是给这儿增添了几分景色。
“喂,你有没有看到今天那个穿红裙子的女人啊,那叫的一个惨啊!”
“谁说不是呢,敢在长公主眼前撒泼,哪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还好我今儿没涂蔻丹,这要是她跟我一个颜色,还不得把我给折腾惨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可以在背后这么议论别人是非呢?”这个时候,温玥菡突然站出来说了声。
“哎呦,我说是谁呢,这不是今天那个事情的女主角么?你这个时候怎么能这么横声横气?今儿,那个夏岚儿扯你脸的时候你怎么跟个废物一样?你现在反而装个哪门子神气?”一边正在喝着玉露茶点的秀女看到温玥菡后刷的一下站起,气哼哼的责备道。
“就是,今天我们大家伙儿可是看的那叫一个明镜一般清楚,别人欺辱你的时候,你自己缩成一个乌龟一样,还不是当时女公子帮了你,我看你的脸非要脱层皮不可!”另一个秀女也站出来叫嚷道。
“你们!你们都太欺负人了!”温玥菡眼看抵挡不过,连忙垂下眸子黯声道。
这会儿,储秀宫的最左边的第二个厢房内,叶慕卿正闲暇地拨弄着一本人物小说。
这本书用野史的形式记录了当朝的政治形式,也穿插了不少关于前朝民间的奇闻轶事,逗趣又好玩。
当今天下一分为四,分别为燕国、楚国、良国和朱国,燕国皇帝北雁祁,楚国皇帝楚文盛翼,良国国主轩辕良辰,朱国国主朱子临。其中燕国和楚国为紧邻的两大强国,国富兵强、百姓安泰,只是近些年来两国边界常有小战乱发生。
燕国皇上北雁祁早登帝位,虽然只是才弱冠之年但是他治理起国家来早已经是游刃有余,朝廷上设有东侯西相北将军南理司为统领朝政,叶慕卿的爹爹叶侯爷已是权倾朝野的股肱之臣。
早在宣城之时,乳娘就已经跟她讲述过侯爷的事迹,只是那个时候她还尚小,尚不能理解她的亲生父亲为何将她丢在一个小小的宣城,虽然心中还是会有些怨恨,但终究还是比心中的欣喜少一些,那是知道她并不是孤女的欣喜。自小她在乳娘的教养之下,虽说没有读过四书五经,也没有像大多数的大家闺秀一样学习琴棋书画,也不会用清甜的嗓音唱个小曲儿,可她自认为她也是及其聪颖的。因乳娘在书房放了一些医药学术,闲来无事这似乎她便翻阅几下,从一开始的小白懵懂逐渐对医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致,三四本实用的医学典籍的药方、诊断方法就这样被她烂熟于心,成年后更多的时间她会用来分辨和识别草药的种类,甚至是调配一些新的中医偏方。即使不能够妙手回春,也应该懂得闻人善药了。
在储秀宫待着的几日似乎过的很快,除了刚进宫的时候典侍姑姑(正二品)来过一回,其余的时间都是张公公过来盯梢,上午秀女们各自做各自的事情,有的看书对弈有的看书画画,下午的时候会有从仪嬷嬷过来教一些日常的宫规宫仪,秀女们坐在储秀宫正殿内的红木软凳之上,周围有宫娥协笔伺候,突然有两只鹦鹉飞来,也是叽叽喳喳留下须臾就又飞走了。
来储秀宫第四天的夜里,叶慕卿有些失眠,在房间里翻来覆去终是没有丝毫睡意,便从暗格上(宫中方至衣裳的杆子)取来一件泥红色薄衫里衣,再穿上一件从司衣司定制的秀女长衫便来到了院子里。
时至子时,今天的夜里有些许不太平静。没有一丝星光,叶慕卿从院子步履轻轻地走至凉亭,左边厢房离正宫的方向最远,平时安静地可怕,今日反而倒是有些别样了。
她正思忖着,有一缕笛声抑抑扬扬,清幽婉转,时而欢悦鼓舞,时而悲戚忧伤,时而安静丽静,时而磅礴入耳,叶慕卿想这笛声的主人定能精通音律。
叶慕卿又在凉亭内坐着听了一会吹笛,看着周围越来越暗,想着或许是该下雨了,赶忙收拾了一下石桌,可没想到紧随着一声闷雷,恍恍惚惚的天空便下起了大雨。
而白玉兰的树叶子竟如此挺拔,而这天雨来的也竟是如此的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