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就好像一个雪球,越滚越大,越来越难收拾。
文娟与张雍和坐集训队后花园的石椅上。
那天不愉快的事过了三天,这是他们第一次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
文娟坐在那里。她的眼睛只是一直望前自己面前的那一块地面。
两人一直沉默地坐在那里,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张雍和清了清喉咙,开口打破了这压抑的沉默。
“我已经跟我家人都说明白了。他们答应不会再来打扰你们的。”
文娟依然沉默。
“文静……”
张雍和的心脏被什么剜了一下似的,痛了痛。自己到底对她做过了什么,以至于她现在如此茫然无措的表现。
忍不住地他握住了她的手,希冀自己能抚平她犹如惊弓之鸟的惶恐。她愣了愣,被电击一样,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
“你放心。我不会把事情宣之于众的。”他苦笑,“要是这是你所希望的,我一定会配合你的所有行动。这件事……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文娟站了起来,背对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到就要做到!”
然后,她迈开脚步,离开了。
夕阳西斜,黄昏的落日笼罩住文娟的背影。她渐行渐远,后背挺直的身影显得格外的坚定。
张雍和一直目送着她的离开。他停在原地,想追,却又不敢向前,而她却已走得越来越远,慢慢地消失于他的眼前。
这样的距离,令他格外的慌乱。他与她之间横亘着一道难于逾越的鸿沟。他想向前,她却一味后退,最后彼此都站在悬崖边。进,粉身碎骨,退,心有不甘。
张雍和望着天边,重重地一叹,转身朝着外面郁郁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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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皱着眉头,望着坐在面前的文娟。
文娟眼睑低垂下,慈祥着脚下的地板。
“文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高雄沉声地问,“我以为你跟雍和之间的问题已经解决好了,不是吗?”
文娟摇了摇头,“高主任,对不起,辜负了您的期望了。我……跟他无法再合作下去了。”
“我不懂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又另生事端了。唉,文娟,你别怪我专制。但现在花滑队正处于最困难的时期。特别是双人滑。”
“高主任,我明白的。但是燕瑜知新,周岚金程他们已经取得不少的进步。我有信心能把这四小只教导好的。”
“我当然相信你有能力把他们教导好。但是你也要认清眼前的实际情况。这四小只确实很有前途,但是眼前却仍是不够成熟,这一年的比赛,竞技状况是时有起伏,不够稳定。我们都知道,现在的他们还不能独当一面,扛起双人滑这面大椅。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引路人,一个能给予他们信心的引路人。”
文娟不觉无言。
高雄继续道:“现在我是无人可用!泳虞樊清的情况你也清楚的。他们的年纪虽然跟你和雍和差不多,但是他们在你跟雍和不在的这段时间,两个人苦苦地支撑了这么多年,若把你们小时候的那些日子也计进去,他们已经不休不停地奋战了二十多年了。若论运动生命的长度,你跟雍和都不及他们夫妻啊。他们身上的伤,唉……心有余力而不足。”
文娟抬头,惆怅地望了望高雄,“我……”
“我知道自己是偏心了。咱们当运动员的,哪个人身上没有大大小小的旧伤新病的。你跟雍和两个重新组队参加比赛之前,我也是担心的。但是看到你们两个却不负众望地为我们明年的参赛所争取到的名额,我马上就信心大增了。文娟,你现在的状态其实是可以的。没练十年,只是短短的半年准备时间,你已经恢复到了当年的状态。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还记得你刚回来见我的那天,你扑在我怀里哭的样子。虽然花滑双人队是林老师做主帅,但你们四个却是一直跟在我身后,我负责辅导你们的日常训练的。你们四个有什么本事,我比别人,甚至比起你们的老师,我都要清楚。”
“高主任……”
高雄摆了摆手,“我跟我老伴没儿没女的,你们四个也算是我们半个儿子女儿了。这样,文娟,我不逼你。但是也请你好好地再考虑考虑。过几天才来告诉我你的决定。要是你还是坚持不再合作,我也不怪你。这段时间,我跟泳虞要好好地商量商量,为日后作一个打算。”
文娟看着高雄充满了期待与恳求的眼神,不得不妥协。毕竟高雄对于她来说,确实如他所言:她已经把他当成了半个父亲,最重要的是当年被开除后,只有他一路照顾自己,直至她远走他乡。
文娟站了起来,点了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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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食店里,张雍和与李泳虞坐在角落里喝着闷酒。
“高主任刚才叫了我去。他说文娟已经向他提出不再与你合作的申请。”
张雍和喝了一口啤酒,抿了抿唇,“意料之中,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你也不好受吧?”
“废话!”张雍和没好气地白他一下,“换你,你能好受吗?”
李泳虞无奈一笑。
“我尊重她的决定。要是她不肯再跟我合作,那也是我自作自受。我以为只要我装作不知道,继续配合下去,以后就能陪在她们身边的。我告诉我爸,也只是想争取多一些时间而已。可是我料不到我姐却听到了。这下好了,就好像蚂蚁搬家一样,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我更想不到我姐……居然去找文娟,让文娟带孩子去验DNA!”
李泳虞倒抽一口凉气,“这不是逼文娟去死吗?”
“所以,一切都是我们家在坏事。我想弥补,”张雍和苦笑,烦闷地喝了一口,“可已经无法挽回了。”
“你们啊……”摇了摇头,李泳虞叹道:“真是一对冤家!”
“冤家也还能有交流,我恨不得她能狠狠地打我,骂我,可惜的是,她已经彻底对我死心了!想修补的路,是越来越长啰,长到我已经不敢再想像,我跟她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