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宫养病的这些日子,云浮按照宫中制度可定时诏御医进宫给我诊脉。
御医每每会说:“公主身体已无大碍,只需开些补身养气的方子即可。”
我本不愿吃药,那些中药远比我在现代喝的更纯更苦涩。
幸而云浮每日换着花样精心调配的点心,让我搭配着中药喝,确实冲淡了不少的药味。比如她做的芙蓉玉蕊糕,我每每喝药时吃一块,竟能口生莲香,悠远绵长。喝完中药,云浮会端来一碗养生汤,有时是我叫得上来的名字,如碧粳百合羹、红豆莲子羹、芙蓉玉露羹等,也有一些我叫不上来名字的。
云浮,她确实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小姐姐。往后我要是回去了,照她的食谱开一家甜品铺子,也定能生意红火。
反正不出月余,我圆润不少,个儿串出半个头来。云浮看见我似她一般高,非常欢喜。
老御医再来给我诊脉时便说到:“公主精气神日益精进,无需再刻意静养,偶尔出去走动,有益身心。”
我也想出宫到长安城里走走的,可是云浮这些日子极力给我讲着宫中的礼仪制度、人事规矩,颇为繁琐。我虽感念云浮苦心,但是对这种繁文缛节深感厌烦,这些可都是封建社会制度下的毒瘤,不过云浮可不懂。每每捂起耳朵,不再理会她照本宣科的说辞。
“我反正是要回去的!何苦劳心劳力,现代社会可不需要这些。”我暗想。
这日清早,我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云浮说给我梳一个宫中近日时兴的新型头饰。
我端详着铜镜中的小公主,肌肤娇嫩白皙如天山之雪,双眸动人宛如新月;眉淡如春风细柳叶拂过;唇不点而红,闭之宛若樱桃,轻启则露皓齿;双颊微粉,神态娇憨略显天真之意。这样年轻,这样娇小,很难想象,我现在就呆在具美好的躯体里。
“云浮,我是怎么生病的?”这次生病缠绵病榻一月有余,如今精神还偶有不济。以前我偶尔试探性的问过其他小宫女,她们支支吾吾的告诉我是因为体弱感风寒所致。
小公主正年轻,体格也并非羸弱不堪。
“公主此次大病的确乃伤风受寒所致。”对着铜镜,我看着云浮,她面无异常、神色淡定。
“公主本就福大命大,历经此劫难,日后必当福泽安康。想当年,举国大旱,三月无雨,灾情严重致田地颗粒无收。帝后率众嫔妃每日在太极殿抄诵佛经,以求天降恩露,数日未果。不料,公主提前降生,这大明宫上空突然飞来两只光彩夺目的凤凰鸟,铿锵声不断,音如钟鼓;不消半刻功夫,竟天降甘露,大雨连下三日,旱情就此结束。皇帝感念公主功德,亲自赐‘雨落’之名给公主,再敕封号为‘太和’,公主一出生便受如此荣耀,这可是后宫之中独一无二的。”
原来这个小公主竟也叫雨落,有点儿意思。我在现代时看历史故事,向来觉得古时女子命运悲哀,大多身不由己,对她们十分同情!此时我对这个小公主越来越感兴趣了,如果没有遇见我,她原本的命运是该怎样的?遇见我之后,我和她的命运又是怎样的?虽然云浮说皇帝老头儿十分在意这小公主,可我醒了这好几日了,也没见他看我。可见,出生时的功德带来的宠爱也短暂的狠呐!着实可怜!
身子已经大好,只是见天儿的待在这蓬莱殿、霞飞阁之中,太无趣!
这天,我趁着云浮她们打盹儿的功夫,悄悄换了身朴素的宫装,偷摸儿地走出了蓬莱殿。
往日待在这蓬莱殿中,已觉得十分奢华,如今走出来了,才发现这蓬莱殿只是偌大的大明宫里头的冰山一角。在现代生活出门全靠导航的我,差点迷失在这大明宫内。幸而发现了一辆装水车,蹑手蹑脚地跟着水车一路走,果然到了宫门口。
可是,宫门口有八个身穿盔甲、手握长矛的守城士兵,他们岿然不动、脸若冰霜,才不管你是谁,出这个宫门都要盘问一番。
希望可以顺利蒙混过关!我内心暗自祷告。
我假装神态自若地走过去,以前上学那会儿考试给同学递纸条也必定是要正襟危坐的,务必要表现出内心坦荡的神情。
正当我以为要过关时,两士兵的长矛火速交叉在我面前,吓得我不轻,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其中一个冷冰冰的说了两个字,“令牌!”
我假装很镇定的哦了一声,心里想:“你大爷的,要令牌你不早说,吓本姑娘一大跳!”还好我出宫时带上了霞飞阁的令牌,谁知道还真派上用场了呢。
长安城里一片热闹繁华景象,朱雀大街显然是长安城的主要干道,街上川流不息,络绎不绝、人来人往,他们有的是长安城里的贵族,有的是普通平民,还有一些穿着胡服的胡人,他们都沐浴在这长安城的繁华里。街道两旁有很多酒馆、客栈。
我找了一家成衣店,买了一套合适的男装,稍加打扮即刻就变成了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美少年,这下出来玩就安全了。
除了成衣店左拐向前走,有一家名叫“聚贤庄”的酒馆很是热闹,门庭若市。走进去一瞧,原来是一个说书的老先生正在台子上眉飞色舞地讲各代帝王的风流野史,台下观众无不听的聚精会神且情绪起伏波动不定。
“公子,需要添点儿茶水吗?”酒馆小儿很是识时务,手里端着水壶就过来做生意了。
“拿出你们这儿上好的茶水。”出来就是来体验和享受的嘛,我反正十分开心能有机会到这历史上的著名古都身临其境感受一番,“还有,各式点心、瓜子、花生什么的都来一点儿。”
“好叻,您稍等!”小二接了生意,自然也是满意的,旋即而去。
看看,出宫是多么好的一件事情。我出来开心了,小二有生意做开心了,店家老板们赚钱了也开心了。这种事情,以后要常有嘛。
不一会儿,我面前的桌子上摆满了小点心和茶水。我边品茶,边吃点心,边听那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说书。
此刻,他正在口若悬河的讲本朝太宗皇帝和杨贵妃之间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故事,很是煽情。当说道“杨贵妃在马嵬坡之变中香消玉殒,太宗皇帝黯然断肠”这一出时,周围的听众也都跟着唏嘘不已,暗自嗟嘘。
虽说早年读史书已经知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段感天动地的帝王爱情故事,再细听却别有一番情怀,着实令人感动。
“喂,小白脸儿,你落泪做什么?”我回过神来,对面这个男人,他一脸戏谑的看着我说道。
“关你什么事儿啊,你是谁啊?为什么挡着我前面?”我暗自平复了一下方才的悲恸心情,对他说道。
而且,他居然叫我小白脸儿。
我没有想到古时文人说书技艺如此高超,我竟然听着听着就入戏了。我用衣袖擦拭了眼泪,看向挡我前面的这个男人,他嘴角上扬,含笑如春风扶柳;星眸闪耀,熠熠生辉;鼻梁挺直柔和,直耸入两眉之间,一刚一柔之间自带万种风情;皮肤柔嫩白皙,不逊于任何女子。
“你明明才是正儿八经的小白脸儿好不好!”我内心暗自想。
“我叫裴少卿,是永宁裴家二公子。你叫什么,小白脸儿?”他毫不避讳,依然是一脸春风。
我暗自可惜:“真真可惜了这幅好皮囊,可惜是个缺心眼儿。”一上来就自报家门,不是缺心眼儿是什么,我又没打算要知道这么清楚。不过这个裴家,我倒是偶尔听小宫女们聊天时说到过,说这永宁郡裴家二公子长的容貌俊秀、风流倜傥,爱好流连于山水天地之间,如今已16有余,至今未娶。
他爹裴怀远裴大将军是本朝第一大将军,英勇无比、智谋双全。
早年间曾屡次率兵出战突厥平定西北,皇上亲封定西大将军并赏将军府一栋和黄金万两。现在年事已高,府内事物均交由大儿子裴钰卿打理,倒也是事事顺利,唯独这老二,着实让老将军操心。听闻皇上曾有意给这位二公子许配一位公主,可这裴少卿当日便收拾行囊出门游山玩水去了,此事便就此作罢。
我瞟了他一眼,正好碰到这一双笑眼宛如弯月,他仗着如此一副好皮囊吊儿郎当混不吝却又让人着实讨厌不起来,说道:“裴公子,你可挡着我了。”
他挪到了我左手边位置,也不再继续说话,自顾自的饮茶。
直到说书老头儿一声喝止,道下回分解。
我站起来,拍打拍打衣服,准备离开。
哪知裴少卿竟然也站起来,“喂,你还没告诉我你名字呢?”
“下次有缘再见,再告诉名字,小弟先告辞啦。”随后朝他拜拜手,权当再见,随即便脚底抹油,开溜儿。
谁知道,我刚走一步便再也走不动,回过头一看,裴少卿那块死橡皮糖正拉着我束腰的腰带,一脸狡黠的看着我,满面春风、一脸笑意。完了,我今天莫不是碰到纨绔子弟,要被当街戏耍了吧。
“喂,你干嘛?”我两脚蹬地,使劲向前,却依然纹丝不动,只好朝他怒吼道。
他上前一步,将我拥入怀中,俯下头低声在我耳边说道,“我们刚刚也算同过桌,听了同一场戏,吃过同一碗里的点心,我就拿你当朋友了。”
我懵了,惊呆了,这人怎么如此没皮没脸。在现代生活二十几年的我,也没曾遇到这种事情啊,现在该怎么做?
此时,我听到一阵阵窃窃声,“咦,这俩公子长的倒是英俊,可惜竟有龙阳之癖,可惜可惜了啊。”
还有好事之人在讨论:“这位身材高大,眉眼之间盼顾神飞的公子倒是略显霸道,应该是攻;那位个子娇小,红霞遮面透着一股娇羞,应该是受。”
还有人露出一脸嫌弃和不耻说:“大庭广众之下竟如此不知廉耻,当众勾勾搭搭,成何体统?”
还有人在仰头感叹:“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
我回过神来,天呐,我到底经历了什么。这个该死的橡皮糖!他依旧附在我耳边,未曾离开。一缕垂挂的发丝在我脖子间,蹭的我直发痒,我想我此刻一定是面红耳赤了。
我双手抱着头,捂着耳朵,终于挣扎地跑开,暗自发誓:“啊啊,这个地方我再也不要来了。”
匆忙回到宫中,云浮她们几个知道了之后担心不已,一再劝阻我下次切不可如此。
第一次偷偷出宫就已如此狼狈,我真的是恨死这个裴少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