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再说一遍!”
赫拉暴怒地砸烂了手中精致的九龙玉杯,大步逼近跪着的信使。
慑于赫拉咄咄逼人的气势,信使说话都变得些许结巴,但那结结巴巴的话语依然像重锤一样敲在赫拉心上:“洛、洛城出现一具不明尸体,可、可以自我行走,刀剑不入,守城士卒死亡殆尽。另外,另外,洛城最大商贾何贵离奇失踪,何贵和其他几个大商贾全家都离奇死亡,无一幸免。”
重重一拳砸在实木雕花的长案上,赫拉恨恨地吩咐道:“我不日亲自到洛城收拾残局,这里留下五千人马,没我亲令不得妄动!”挥斥信使之后,赫拉对着角落的阴影问道:“圣使,尸体都会自己行动了,这到底是多可怕的人!”
暗影中的人咳嗽一声,似乎是不情愿看见光亮,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本门中倒是有类似的秘术,不过早已失传,据我所知即便要施展所需条件也极为苛刻。”顿了一下,“圣使”继续说道:“但可以肯定,这个高手不是从属于汉人朝廷,甚至会相反,有敌对的可能。”
“何以见得?”赫拉平静了许多,但还是跟不上思路。
“若是归属于汉人朝廷,他没必要对那些商贾下手,要知道,那些大商贾,尤其是洛城首富,那个姓何的,都是维护洛城命脉的所在。”阴影里的圣使又是长叹一声,“至于为什么其余商贾死了,独有何贵失踪,我也想不明白。”
沉默半晌,“圣使”再次发话:“不过,可以借力打力,铲除这个看不见的祸患。”
赫拉眼睛一亮,回到案前,凝神片刻,在羊皮纸上写下一行行工整的字符,装入小巧的铁管中封好,叫来自己的心腹手下:“白鸽传书,快!”
洁白的信鸽划破长空,直冲霄汉,从渺远的北方直插位于南方的帝都。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间,久经训练的鸽子很快就找到了目标——一个收翅降落了高度,直直地飞入城东的蓝城王府。
半个时辰后,辚辚车马驶出王府,在宽阔的街道上飞驰,直接驶入了位于帝都正中的皇宫。
玉座上高高在上的年轻人皱着眉头读完了最新送来的奏折,脸色一变再变,最后还是提起朱笔。华贵的黄绢在笔走龙蛇,身边的内侍接过拟好的诏命,脚步匆匆地走出大殿。
片刻后,皇宫外的十几名快马特使都已经整装待发,带着诏命奔赴四方。帝都的主干道上,一时间尘埃滚滚。
高高的玉座上,年轻人愁眉不展,苦闷地盯着远方;
自家的宅邸里,蓝城王一筹莫展,不安地走来走去;
开拔的大军中,赫拉紧握着马鞭,忐忑地指挥前行;
宿命的转轮,悄然转动起来。
晨露打湿了上山的石阶,石缝里还滋生了黏滑的青苔,惠明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身体的平衡,肩上虽然只有两个空水桶,但对于年仅七岁的他还是太重了些,更何况还是在晨雾弥漫的早上,剃发不久的秃脑袋都觉得分外寒冷。略略活动活动了麻木酸胀的肩膀,惠明忍不住羡慕起寺里的师兄们可以每天切磋拳脚功夫,而自己干的都是啥:早晨下山打水,回来后给几个大殿上香添烛,然后将前庭后院打扫干净,午后打坐念经,晚间到香积厨帮忙,虽然胖胖的天心师叔会趁人不注意塞给他一个素包子或一小碗面,但是一天到晚的快乐也就这么多。吃完晚斋回到自己房内,就只能看着同房的惠通师兄打坐,直到两眼打架昏睡过去。
想是这么想,脚步却是一点也不敢放慢,天海师父的严格可是全寺出了名的,晚回去一刻,今天的午斋、晚斋肯定是没了。“咕!”惠明的肚子仿佛预见了挨饿,不争气地叫出了声。
山下泉水汩汩冒出,犹如调皮孩子学着游鱼吐泡泡。惠明捧起一把水洗了把脸,顿感神清气爽,打满两桶水,就晃晃悠悠地挑着两桶水上山。
肩上的负重骤然增加了不少,上山路也更加费劲。惠明基本上是拖着一担水前进,后面的水桶几乎就要贴到下一级的石阶。晨雾散了不少,太阳的威力逐渐开始彰显,惠明有些无奈的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望着蜿蜒曲折、盘旋而上的石阶,不由得恨起来:干嘛偏偏就选了个山顶上的寺,上山下山好不麻烦!
惠明的肩早已麻木,水桶晃晃荡荡,后面的木桶被拖着在石阶上前行,水面摇晃,水已经洒去了不少。双脚也开始不听使唤,沉重无比。“莫非是喝醉了?”惠明联想到剃度之前听大人说起的醉酒,又赶忙轻抽自己一个嘴巴:“罪过罪过,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就在惠明走神之际,不听话的双脚打了个拌,整个人直接向前倒下。脸颊和石阶亲密接触的瞬间,惠明忍不住叫出声来。他不担心自己被摔伤,双手在倒下的一刻就已经条件反射般的伸出撑住石阶,但那担子水,无疑是要洒了。“完了,今天又要没饭吃了!”惠明仿佛已经看见了天海师父板着的脸和皱起的眉。
身边无端一阵风,惠明隐约看见一个黑影掠过,速度极快,他不得不眯起眼睛。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惠明揉了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的石阶——水没有洒,正稳稳地放在石阶上,周围连水滴落的印痕都没有。那担水旁边,一个黑衣人站在那里看着自己,一袭黑色面纱垂下,遮住了他全部的面容。
“哇,你好厉害!多谢!”话刚出口,惠明就觉得脸上发红,太过激动使他全然忘记自己出家人的身份,只好讷讷地补充:“施主恕过,施主真好身手,小僧莽撞……”
“噗——”黑衣人忍不住笑了出来,冲着小和尚挥挥手:“不用不用,小师傅喜欢怎么说就怎么说,我不介意。”
惠明尴尬地低下头,但看到黑衣人笑,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又挠挠后脑勺,说:“谢谢你帮我保住两桶水,其实我也不喜欢‘施主‘’施主’地叫,也不怎么习惯别人叫我‘小师傅’。我叫惠明,你叫啥?”
“我叫冷长风。”黑衣人指指两桶水,“你是要把它们挑上山吗?”不等惠明点头,冷长风已经挑起两桶水,转身招呼道:“走吧,小师傅,啊不,惠明。”
惠明露出孩子特有的笑颜,直接跟在冷长风后面,一蹦一跳地踏着石阶上山。
后来成为少林寺新方丈的惠明总会想起这次邂逅,数十年前的他,还是跟在冷长风后面、什么也不懂的懵懂孩童。
“哦,终于到了!”惠明气喘吁吁地爬完最后一级石阶,扭头看看陪伴自己上来的冷长风,虽然黑纱遮面,但是明显地没有丝毫波动。“这应该是就是师兄们常说的武学修为的至高境界吧!”惠明本想开口问问,但腰酸背疼,哪还有半点力气。
“对了,长风哥,把水桶给我吧!”惠明努力平息胸腹部升腾起来的燥热感,伸手想从冷长风手里接过担子。冷长风一言不发,站在那里静静地远眺,仿佛一尊石雕。
“长风哥,怎么了?”惠明好奇地把目光投向同一个方向,却是什么也没看见,撇了撇嘴,又打开了话匣子:“咱们站的地方还不是最高的,看的东西也就这么多。听师兄们说,少林最高的是后山的藏经阁,那里可以俯瞰周围数十里的风景呢!”他顿了顿,“可惜我也没上去看过,不过以后我肯定可以的!”
如果此时的惠明掀开那道面纱,可以发现冷汗正从冷长风的额头上汩汩而下。不知为何,周围的山川地貌虽然看着平淡无奇,但是一种深沉的麻木感从脑海里席卷而来。无论是自己的黑龙战矛,还是对何贵施展的死亡咒术,都需要消耗精神力,自己都没有感到如此疲倦。今天还没有施展什么,怎就如此疲惫呢?
他看向身边的惠明,惠明还是天真无邪地笑着,一如初夏盛开的洁白睡莲。
“算了。”冷长风使劲晃了晃脑袋,跟着挑着水桶的惠明走了进去。
两人跨过山门高高的门槛,向寺内走去。谁也没有注意到,山门匾额上原本暗淡无光的“少林寺”三个大字,在两人进入之后,瞬间闪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