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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情急吐真心

他们身后的大门不知何时无声地合上了,高大的佛窟顿时变得幽暗,周围一下子安静得连轻微的呼吸都能声声入耳。所以,当若有若无的低叹仿佛从地底下传出来,杨戬和嫦娥都听见了。

杨戬把嫦娥悄悄拉到身后,嫦娥小声说:“什么声音啊,好像是从佛像里传出来的。”杨戬没有动。紧接着,又有一声极微弱的低泣,在空荡荡的洞窟里回响颤动。这时,杨戬一掌向佛像袒露的肚腹击去,奇怪的事发生了,佛像并没有在他的掌风中粉碎,而是出现了斑驳的裂纹。沿着这些裂纹,佛像最外层的泥塑像书皮一般被翻卷起来,那空空如也的中间,竟藏有一个白衣高髻的女子……

那女子本自掩面低泣,被惊扰而抬起头来,看见了对面的人,惊变成了喜,“杨戬,是你?”

杨戬一怔,嫦娥?身边的阿紫尖叫出半声,震惊地捂住了嘴,嫦娥!怎么会是嫦娥!

白衣嫦娥似要迈前一步,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束缚,美丽的眼睛凄然望向杨戬,“救我……”

“仙子怎么会在这里?”杨戬发问。

白衣嫦娥低咽道:“是下界贼人盗取月魄灵石,将我劫掠到此。”

“月宫守卫森严,何人有这样的能耐盗宝劫人?”杨戬疑惑地说。

“唉,你有所不知,自你在昆仑失去下落,娘娘派人四处搜捕,终日弄得人心惶惶。这贼人变作你的模样,引开了守将,趁月宫一时防卫空虚,竟被他得逞。”

“那,仙子可知道这贼人目的何在?”

白衣嫦娥含情凝睇,美眸幽幽一转,倒让人三魂去了二魂,轻柔的声音更无法不令人心动,“他原本是要那月魄灵石助他修炼,谁曾想,他见到我之后,垂涎我的美色,逼我下嫁于他。我抵死不从,他将我囚禁于此,说……待他功力大成之后,不由得我不从。”说毕,竟是羞涩又哀恸地抽泣起来。

阿紫先是被这突然出现的另一个嫦娥惊呆了,愣愣地听她与杨戬对话,听到此处终于耐不住大叫起来,“一派胡言!你根本不是嫦娥!”

白衣嫦娥这才将目光瞟向阿紫,语气中多了幽怨,“杨戬,这女子是何人?她……怎么和你在一起?”

杨戬看了看气愤的阿紫,叹了口气,“仙子,杨戬在昆仑山侥幸活命,全靠这位姑娘相救。此番我也是追踪贼人而来,想不到竟能见到仙子。我本以为,昆仑之后,就与仙子永诀了。”

什么?阿紫顿时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无头无尾的怪圈里,他们说的话为什么听起来那么合情合理,除了被一带而过的她?她一把抓住杨戬,“等等,你听见我刚才的话没有,她不是嫦娥!”

杨戬怜爱地握了握她的双手,却旋即松开了,带着感激的语气解释道:“阿紫,我知道你担心,不过,我与仙子相识千年,仙子一颦一笑,莫不在杨戬心中铭刻,她是不是仙子,我又怎会看错。”

白衣嫦娥闻言对杨戬浅浅一笑,万种柔情都从她眼波中流淌出来,杨戬也默契地还了她一个笑意,看在阿紫眼中,竟是这般透着相知相谐。阿紫不会说话了,她忽然成了一个……多余的人,有了嫦娥,阿紫又算什么。杨戬把她的话封死了。她心头一慌,一定是幻境,杨戬被幻术击中了心魔,才会被这个假嫦娥吸引,她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清醒。

这时,白衣嫦娥忽然问道:“杨戬,你怎知贼人在此?莫非你我相见,竟是天意。”

杨戬显得略有些尴尬,犹豫了片刻,“杨戬说出实情,还望仙子勿怪。恰好阿紫姑娘前些日子在九层塔遇险,我前来查看,谁知乱象纷纭。不知为何,到了此处我心中竟有所感应,现在我才明白,必是杨戬千年对仙子的思念所致。”

阿紫瞪着杨戬,天哪,为了讨好嫦娥,这么肉麻的话他也说的出!白衣嫦娥粉面含羞,“你的心意,我岂有不知。”杨戬道:“我该怎样救仙子出去?”白衣嫦娥忙道:“我面前有一道无形的结界,是那贼人所设,他进出时我留了心眼,机关就在佛像交叠的双手处,你拉开佛像的右手,便能打开结界进来救我。”

“好。”杨戬点点头,便向前走去。阿紫心中大急,这个假嫦娥一定设了陷阱!她冲上前挡住了去路,“杨戬,不能去,这嫦娥是假扮的,你被幻术迷住了,你清醒点,她绝对不是嫦娥!”

杨戬闻言怔了一下,停住了脚步,神情有些犹疑。白衣嫦娥一见杨戬被阻,不由怒道:“你凭什么说我不是嫦娥?”

阿紫早已憋了一肚子的火,这话更是火上浇油,她一回头,冲着白衣嫦娥大声道:“你说凭什么,凭我才是嫦娥!”

白衣嫦娥神色忽变,杨戬也似乎愣了,“阿紫,你说什么?”

逼到这份上,豁出去了,她进来找他时本也不打算再瞒他的,阿紫一咬牙一横心,对杨戬道:“不错,我才是真正的嫦娥。为了到昆仑寻你,我私自逃下天庭,幸而苍天有眼,我遇到了小雪,这才救了你。因为不想让你发现我的身份,我才乔装改扮成西域女子。”

阿紫本以为自己这番话,必能让杨戬联想起前因后果而明白过来,谁知杨戬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语气淡然,“阿紫,就算你不希望我救仙子,也不用冒认自己是嫦娥。嫦娥仙子,是不会为我离开月宫的。”

什么?我?冒认?阿紫意料落空,气结地僵在当场。白衣嫦娥原本目光闪烁,听了杨戬这句话,目光又变得柔和了,“杨戬,世人都知你千年望月,而我,只因思念后羿,辜负了你的心意。你……恨我吗?”

杨戬向前走去,微笑着对白衣嫦娥柔声道:“仙子无论怎样对杨戬,杨戬都没有怨言。”白衣嫦娥妙目中似有盈盈水雾,“杨戬,此番逃出樊笼,我……情愿与你厮守。”

“不!不要相信她!”阿紫挡在杨戬面前。“阿紫,让开。” 杨戬低声道。岂有此理,她,她竟比不过这个假货么,阿紫悲愤难抑,她站着没动,冷笑道:“好,我是假冒的。但你最好想清楚,不要被幻术迷了心窍糊里糊涂去送命。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比你清醒,我就不许你去救她。”

白衣嫦娥哀怨地叫道:“杨戬……”

杨戬的口气低沉而严厉起来,“我再说最后一遍,阿紫,你让开,不要耽误时间。”

阿紫的眼泪不争气地落下来,止都止不住,可是杨戬的眼睛,却越过她痴迷地看着嫦娥。在越来越沉的绝望中,忽然有种挡也挡不住的力量喷涌而出,阿紫冲上去紧紧抱住了杨戬,“她是假的,你不能靠近她,她会害死你的!你相信我,阿紫才是嫦娥!嫦娥之心,早已许你!我们快离开这里,好不好?”

她泣不成声,想不到一片真心,不是花前月下,不是你侬我侬,竟是在这踏前一步便凶险万分的境地里告诉了他,她一霎儿害羞一霎儿委屈一霎儿焦虑,她满怀期待他抱着她立刻飞离这重重陷阱……可是,她只感觉到他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她还没有来得及欢喜,下一刻,一股力量就将她抽离了出去,她像被放走的风筝,被这力量推向塔外……

竟然,是他向她击出了一掌!阿紫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击飞,他的影子在眼前越来越小,直到,她在这力量的推动下撞开了大门,她最后的视线里杨戬正向白衣嫦娥伸出手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哭,“杨戬,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糊涂虫……”眼前一黑,终于连这最后的声音也发不出也听不到了。

杨戬拉开了佛像的手,那洁白的丽影宛如挣脱了锁链,迫不及待地扑向他的怀抱。眼前是他和煦的含着渴望的笑容,如果说,当白衣嫦娥张开衣袂的时候,这笑容在她看来是迎接死亡的姿态,那么,当她的衣袂在触到他变成纷纷血刃时,她却惊慌地发现,这笑容不是引颈就戮的姿态,而是死神的姿态。因为,快,还有更快,白刃之雨竟被反弹了回来,她惊觉他额间一片金光闪过,这金光比反弹回来的白刃更快一步打到了她身上,她尖叫一声,再也固不住身形,一分为二……

被分离的一半是白色的影子,就像一层纸,被反弹的白刃穿过,另一半则是迪烈,他还没来得及站稳,就发现杨戬已飞身接住了被洞穿的白影,白影落入杨戬的手掌中,变成了一块小巧的灵石。“不……”迪烈叫出声来,“我的灵石!”却听杨戬冷笑道:“大胆贼人,敢盗天宫至宝,如今人赃俱获,还不束手就擒。”

迪烈怒吼一声,双掌推出一排气浪,九层塔竟像积木一样轰然倒塌,原来,这一座塔也是幻象!塔楼的碎片在空中密密麻麻地乱舞,随着幻境被迪烈摧毁,围合的假三危山也倾倒下来,倾覆的幻境形成了巨大的气旋。谁也料不到,包括迪烈自己也没想到,在沙漠中,这气旋竟奇异地引发了共振,共振之波经着绵软平坦的黄沙传递到真正的三危山下,放大成了无法估计的力量,整座峭壁,受到强烈的震动,于瞬间崩塌!

高山就这样突然地倾倒下来,刚出幻境的耶律长风大惊失色,两腿直哆嗦,竟不知该如何逃跑,正在惊恐万状之际,他忽然发现了迪烈,“国师,山塌了!”迪烈一把拉起他,吼道,“快跑!”

青冥法剑带着他们离弦之箭般窜逃到数里之外,耶律长风一回首,目瞪口呆,语不成声:“国师……你看……”此刻,倾倒的高山停在了半空,因为,有一个人的一双手托住了它。“他……他竟然能将一座山托于手中……”迪烈被震惊了,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就算自己凭借月魄灵石三日功成,可以做到这样吗?传说,果然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传说二郎神法力无俦,又传说他昆仑山下不敌少年沉香,谁又能辨别哪一个传说才是真的?

杨戬放开了封印于天眼中的法力,他必须托住突然倾倒的高山,不为别的,只因为山下的沙地里,有他最心爱的女子,他不可以让她受伤,不可以让她有任何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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