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彭彭，彭彭彭。
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空气中，震的灰尘都颤抖着坠落而下。
果晹和祝福一拳一拳的砸在老莫身上，一刻也不停歇。
果晹的榔头早在砸下的过程中折断了，金属制的榔头前端被弹飞，不知跌落到了哪个角落，只留下一段孤零零的木头锤柄。
“你，怎么就，不死呢！”
祝福喘着粗气怒吼着砸下一拳，然后颓然的跌坐在地上。
果晹走进老莫，替换坐下的祝福一拳接着一拳的砸下。
果晹砸的很木讷，没有任何表情，拳头锤击传来的痛感也早就习惯了，关节早就被磨破，丝丝凝固的血液又因为锤击裂开。
老莫从刚才开始就盘膝坐在地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只是略带笑意的坐着，一动不动。
果晹有点不明白，现在的情况明明是自己这边单方面的殴打，却隐隐感觉不安。
果晹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才像个坏人。
锤累了就歇会儿，反正老莫不会有任何动作。
人类是善于适应的物种，也是会轻易沉溺其中的物种。
机械化的简单动作重复的多了，便习惯了，习惯了，便失了紧张感，随之而来的是理所当然，理所当然，是会害死人的。
果晹喘着粗气呆愣愣的看着坐着的老莫，无奈的摇摇头，全身的酸痛是唯一告诉他自己还活着的事物，而连这酸痛，也快习惯了。
祝福挣扎的爬起，脸色苍白的走了过来，准备接替果晹。
“桀哈哈哈，嘿嘿，我明白了嘿嘿嘿我明白了。”
老莫突然笑了起来，瞪大了满是血污的眼睛看着走过来的祝福，祝福被老莫这一惊一乍的行为吓了一跳，大脑一震竟是一时间顿住了。
“你也怕死！嘿嘿嘿”
老莫颤抖的抬起手激动的指着祝福。
祝福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看着老莫傻子一样的笑。
“你怕死，所以tmd我告诉你那小子吃了你的手臂你还帮着他！因为只有他能有机会救你走……”
老莫话还没说完，一击勾拳就打在了老莫的脸上。
“我，tm，需要，他来救？！”
边说祝福脚下还不停的踹着老莫，每一脚都结结实实的踢出，因为用力过猛总会带动虚弱的身体向前晃一晃，就像风中的晴天娃娃。
果晹有点尴尬，自己确实没什么本事，但这么被队友嘲讽也确确实实让他很难受。
祝福最后狠狠给了老莫脸上一脚，喘着粗气说道。
“老子，呼，要弄死你，完全是，因为，你，绑了老子的女儿！”
老莫整个人颤了一下，蜷缩的腰身慢慢挺直，双眼直勾勾的盯着祝福。
“嘻”
突然老莫咧开干瘪的嘴唇，血丝满布的口腔内暗红的舌头像千年的孤冢，腐臭的气息从里爬出。
一种寒冷的气息从老莫的独眼里流了出来，让祝福感觉很不舒服。
“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老子有没有走了眼。”
老莫突然用另一种口气对祝福说道。
这完全是另一个人的声音，和之前的狂躁疯癫不同，完全的冷，冷的像针像刮骨的刀刃。
里面好像还有些好奇和戏谑，像饱经沧桑后的自嘲，像垂垂老矣的长辈看着小辈无知的提问时的嬉笑。
祝福和果晹还没反应过来，老莫突然伸出一掌打向祝福，祝福躲闪不及，被一下击退。
老莫趁势回掌一拍地面，整个人腾的直飞向祝福身后昏迷的祝允儿。
果晹大惊失色，伸手想抓住飞出的老莫，但老莫很快，也没有能让果晹抓住的双腿。
祝福瞬间便反应过来，虽然不知道老莫想干嘛，但毋庸置疑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祝福反应很快，老莫没有办法闪过他的拦截，但被击退的祝福还没能稳住自己的身形。
所以，没人阻的了老莫。
弹指间老莫便稳稳的落到了祝允儿的身边。
果晹和祝福齐齐转向老莫，老莫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微笑，一个恐怖而绝望的微笑。
指甲划过皮肤的速度很缓慢，因为指甲的主人想让果晹二人看清这一切。
指甲划过皮肤的速度也很快，因为少女脸上的肌肤娇嫩无比，完全阻挡不了那冷血锋利的尖刃。
猩红从白嫩的皮肤里挤出，慢慢淌了下来。
祝福气的直抖，双眼和少女留下的血液一样猩红。
随手抄起地上的麻绳，祝福用尽全身力气冲向老莫。
老莫对于祝福的直线冲刺不以为然，抬手快速的一刺。
血再度涌了出来，耍祝福的肚子，不知道为什么，老莫避开了祝福的心口位置和脖子。
腹部的疼痛让祝福更明白这是现实，现实，让祝福更疯癫。
毫不在乎腹部的伤势，祝福直扑向老莫。
老莫显然也被祝福这疯子吓了一跳，没料到他会再被刺后仍然一顿也不顿的冲来。
老莫想躲早就没了时间，祝福的身子一下压在了老莫干瘦的身体上。
老莫再厉害，仍是个老人，在失去了击地借力的本事后，老莫根本没有力气推开一个一两百斤的成年男子。
两人挥舞着手臂扭打在地，无论老莫锋利的指甲在祝福手上留下多少道伤口，终究还是被祝福死死按住。
祝福血红着双眼，用牙咬住麻绳，仅剩的手缠着麻绳勒住老莫的脖子。
这是祝福现在能想到的杀死老莫的唯一办法。
麻绳和老莫的脖子发出嘎啦啦的声音，隐隐还有骨头碎裂的声音。
有血从老莫口中溢出，带着丝丝学沫。
但老莫终究还是没死，挣扎着把被压在身下的手臂抽出，反手刺向祝福。
“杀了他！”
随着噗嗤一声，祝福咬着牙对果晹低喝道。
果晹被这真正的殊死搏斗吓住了，之前再激烈再疯狂，离死亡再近，终究未触及死亡。
果晹想都没想，抬手就要砸下，但突然想到了什么，拾起断掉的半截榔头。
折断部分的木头呈现锋利的尖刺状，就好像老天早就安排好了一样。
凸起的尖刺大小和老莫的眼睛正好一样。
老莫尖嚎一声，果晹从下往上把榔头柄刺入老莫仅剩的眼中，眼的斜上方，是大脑。
那才是果晹真正的目标。
血溅到了果晹脸上，老莫挣扎着甩开果晹，脖子上的麻绳松了，老莫倒了下去。
猩红恶臭的血再次流出。
从老莫的眼中。
从祝福的胸膛。
血溅到了少年的手上，少年无力的跌坐在一边，忐忑的看着倒地的两人。
血溅到了少女的脸上，和少女的血混在了一起，流入了少女眼中，又流了出来。
因为少女，睁眼了。
模糊，猩红色，剧痛，麻痹，粘稠，各种感觉直冲少女的大脑。
也直冲少女的心。
果晹担忧的看了下地上的老莫，不敢确信这老怪物是否真的死了。
绕开老莫，走到已经失去了知觉的祝福身边。
自己到底还是把这个大叔拖进来自己所在的世界。
果晹叹了口气，祝福的血不断从伤口涌出。
啪嗒，是咬碎佛珠的声音。
是治疗的佛珠，是去除痛苦的佛光。
金光笼罩了祝福和祝允儿，温暖的气息弥漫而开。
血开始凝固，伤口开始愈合。
“是我对不起你们。”
果晹喃喃的说道。
“那就杀了我啊。”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一个更加冰冷而且枯瘦的手按到了果晹的头顶。
寒冷，从头顶只刺脚尖，瞬间遍布全身。
“你不该出声的。”
老莫尖细的声音再次传来，随后一股磅礴的能量从老莫掌心喷出，冲入果晹百会穴。
“你修佛，我修魔，佛魔不两立，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
老莫说道。
寒冷的能量很快遍及果晹全身，果晹跪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
“何为佛？何为魔？你想杀我，不以佛法破我魔功却以人力击之，岂不可笑？”
果晹愣了下，自己怎么没想到，老莫之前对佛家气息的那种极度的厌恶，还有老莫腹部的佛门手印，不都是在提醒自己如何杀了老莫吗？
“何为天？何为人？你在人间游荡，在天上迷茫，你纵然威风凛凛仍难逃万劫不复，你即使名震寰宇却只是一道残破之躯。”
老莫又像唱歌又像念诗一样说道。
“去吧，找到二郎墓，再大闹一次这天杀的三界给老子欣赏吧！”
老莫大笑着，抬手一掌拍下，所有的能量被打入了果晹的丹田处，一股前所未有的舒适遍布全身。
果晹瞬间来了精神，抬手一击击向老莫。
虽然他不懂老莫怎么突然和自己说这些东西，刚才老莫在干什么他也不是很明白。
但杀了他，总归没错。
一拳打倒老莫，果晹也明白了怎么杀老莫，学着老莫的样子按住他的头。
“希望你不会死的比我难看，老子如果还能看的见多好，可惜了可惜了。”
果晹不明白老莫为什么毫不反抗，但由不得果晹多想，捏出佛门手印生字诀，果晹狠狠的拍向了老莫的百会穴。
“一路走好，下辈子投胎好好挑挑吧。”
果晹皱着眉头，看着面色异常祥和的老莫。
“没有下辈子了，我本是混沌之人，不受三界待见，可惜，你也一样啊哈哈哈，你也一样！”
老莫突然开始癫狂的笑着，头顶跳出点点白色的佛家气息，本是治愈的气息，落到老莫的伤口上却开始灼烧。
“我在那个黑暗的地方等你！等你！哈哈哈哈哈！”
随着白芒覆盖全身，老莫就像被腐蚀了一样慢慢消逝。
“最起码你死的时候，是在一片光明中，在哪儿等我吧。”
果晹看着消逝的老莫，喃喃的说。
“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听了，果晹仿佛听到了老莫最后说了一声，但看着已经化作白芒的老莫，果晹也只能笑着摇了摇头。
随着老莫的消失，一柄白色的短刀出现在地上，果晹脑海里代表金蛟剪的红点开始了疯狂的跳动。
原来这金蛟剪，一直都在老莫的腹中，难怪自己找不到，感应也时灵时不灵的。
看着倒在血泊里被金光覆盖的祝福和祝允儿，再看看满是血污狼狈不堪的自己，果晹苦笑的拿起短刀。
真的值吗？
到底是谁布了这样的局？
为了什么？
老莫最后为什么不反抗？
老莫最后是在指点自己吗？
老莫到底是谁？
无数的问题在果晹脑子跳动，但早就精疲力尽的果晹已经没有了任何思考的力气。
噗通一声。
果晹倒在了金光和白光之间。
白与金交融，就像初升的朝阳，美极了，充满了生命的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