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落井下石
将花洒开到最大,掩盖着声声抽泣。
心好痛……痛得快要裂开……
她忽然觉得自己肮脏得无法言喻,第一次无限地讨厌自己。她不要……她不要这一切那么真实……
是梦对吗?
她应该还在病床上,和神举行他们盛大的婚礼;她应该还在病床上,和柔姐力争电脑的使用权;她应该还在病床上,胜利地哈哈大笑。
而不是……躲在这间窄小的浴室里偷偷地抽泣。
用力地搓着每一处令自己厌恶的肌肤,可是摩擦得滚烫了也无法消去那些罪恶的印痕。
最后在水声的掩盖下失控地大喊一声,将脸埋进双膝痛哭。
大家说得多好啊,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人的词典里也没有“如果”二字,什么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你必须想办法去面对。
东篱就是没脑的傻丫头,从小到大都在寻乐子,别人的、自己的,总之能让自己快快乐乐的就好。
不管是真是假,在别人眼里,东篱本就不是一个适合悲伤的人物。
或者说,她自己压根就不喜欢做悲剧主角。
她一直认为,悲伤与忧戚,与自己无缘。
也许,天真无邪的小东篱,在父母双双去世的那一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吧。
看着那些表面上安慰自己,实际上却不肯收留自己的所谓亲戚,那时候她就决定,她要活自己,不屑任何同情。
因为她是暮东篱,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暮东篱。
今天发生的事,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预想到那些鄙夷的同情的不屑的怜悯的表情,她就觉得好难受好难受,心里像是被挖空一样。
那种悲怜到让她无法分辨真假的眼神……恕她无能,她无法忍受。
哭过之后她还是坚强的暮东篱,把悲伤留给自己,让笑容示众。
抹去脸上的湿润,狠狠地抽了抽,对着镜子里那个眼眶红红的人反反复复说着:“你可以的……你可以的暮东篱!现在是什么时代啊,不就是失去了第一次吗,不就是从此以后再也不敢对子爵有什么非分之想吗,不就是……不就是……”
一边说着,脑子里又出现了那些不堪的画面,随即忍不住后退几步撞在墙上,掩面又哭了起来。
“不就是……吗……没什么不可以的,暮东篱你别没出息……”
许是觉得东篱洗得也太久了,久不见她出来的柔姐进了大厅喊着:“东篱你还没好吗?没事吧?”
东篱一慌,赶紧打开花洒掩盖自己的鼻音。“我没事……太臭了,得洗洗干净。”
“那好,你洗完了就乖乖回病房。可儒跟我说了,今天是你和神的网婚,所以想上网的话就上吧。不过……最多只能一个小时噢,不能贪,知道了吧?”见有回应,柔姐才放心地离开。
“知道了啦柔姐!你别像我妈似的……”
“你死定了东篱!等你出院,看我怎么教训你!”
不一会儿,外面没了声响。
呵……真讽刺,如果一个小时前她就那样告诉她,是不是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究竟能去怪谁呢?怪柔姐太凶悍,吓得她不得不逃离吗?还是怪神太偏执,说什么不见不散以至于自己心疼他?又或是怪可儒太没用,不能早点找到自己呢?
说什么都晚了!无比厌恶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拳砸去。
砰……
鲜血与玻璃碎片齐齐地滑落在浴台上。
好痛……
可是她喜欢。
至少这种刺激到神经的感觉告诉她,自己还未麻木。
也不冲洗,就带着这么一手的鲜血走出了浴室。
然而一推开大厅的门抬起头就愣住了。
那一刻很静,似乎血滴在地板上也发出了难以想像的声响。
面对墨尔涵向她抛来的犀利眼神,她莫名地心虚了。
“我……”她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墨尔涵优雅地皱起眉头,低头盯着她的右手,淡淡地问:“怎么了。”
东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立马将手藏到了身后:“没……没怎么……你……你不是在美国吗,女佣说你要七天后才回来,怎么今天就……”
墨尔涵没有回答她,竟在东篱的意料之外抓住了她的手,从身后拽回来放在跟前一看。
“这叫没怎么?”微微蹙眉,淡淡的却又威严的语调。
因着手上有血,轻轻地一动,很容易就把手抽了回来。
“真的……没什么了……呵,哈哈,你这个大忙人怎么……怎么抽空来医院啦!”
她傻傻地挠了挠头,有些语无伦次。
真糟糕,他怎么就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呢……
他看起来好像能洞悉一切的样子,害她莫名其妙地就慌了。
墨尔涵依然皱着眉头,抓过她的手就走进浴室里。
“喂……喂这里是女……”
墨尔涵不管,只顾拉着她到了里面。
很巧的,刚好是东篱洗澡的那一间。
抬头一看碎了一浴台的玻璃,再一看镜子上的血迹,似乎有些懂了。
在光亮下,他沾湿了手在她的脑袋上捣鼓着什么。
“知道自己手上有血就不要往脑袋上乱抓。”
东篱微微撅嘴:“哦……”
清干净了她的头发后,又抓起她受伤的右手,用清水拭去周边的血渍,然后再小心翼翼地去掉那些小碎片。
“啊痛……”
墨尔涵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脾气。“知道痛就别砸拳头。”
“哦……”除了这个字,她已经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了。
似不经意地问道:“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值得你用痛来做代价?”
“哦……就……就是有点小问题……”东篱只差两只手对指了。
“什么问题,”平淡地问,“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东篱眨了眨眼,傻傻地看着他。
这个败家子……
忽然抽回了自己的手往外走。
“并不是什么问题都能用钱来解决!”
东篱甩头冲了出去。
墨尔涵紧跟而去。“东篱!”
喊出来后他自己也吓了一跳,明明他们只能算是萍水相逢,他为什么会喊得这般熟稔?
那时候想不了太多,追着东篱的身影跟上。
东篱一直跑到了自己的病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叩叩叩……”他喘了喘,平静地敲着门,“到底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什么问题都没有!你走!”东篱隔着门大喊。
快走啊……
忽然间她又想抱头痛哭了。
该死的他为什么又勾起她的回忆!
“开门,”近乎是命令的口吻,“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就一定能解决。”
“滚……!”东篱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敲病房门,大吼着,“墨尔涵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你凭什么认为你是神,可以解决所有事?谁要你多事了!啊?你是大忙人,有那么多事不去忙,大晚上你瞎逛什么?谁要你娶我了!谁要你现在来管我的事了!那天晚上是,今天晚上也是,你不是神你是人!你凭什么自大到认为你可以帮到我?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滚啊!”
东篱的愤怒毫无保留地透过那扇门传递给了墨尔涵。
门被敲得咣当咣当响,而墨尔涵仍然只是皱了皱眉,然后说道:“不凭什么,就凭那张结婚证,就凭你现在是我老婆。”
东篱一愣,差点都忘了哭嚎。
过了会儿反应过来后才继续怒吼:“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鬼才是你老婆!我要离婚!”
门外也静了一会儿,然后传来镇定又戏谑的声音:“好吧,一个亿。”
里面的人一听,什么伤心难过都被气走了,转过身狠狠地踢了一脚病房门,气不打一处来。
“丫的你抢劫啊!一个亿!有你这么抢钱的吗?姐姐我现在又伤心又难过又气愤,丫的你不帮也就算了还跟我来落井下石!我告诉你墨尔涵,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东篱喊得歇斯底里,外面的墨尔涵却听得勾了勾嘴角,有些忍俊不禁的样子。
他道:“我一直在说要帮你。”
我……
东篱正准备一个拳头砸下去,忽然停在了半空。
是啊,什么事啊……从浴室追到这里,他的确一直在说要帮她,是她不肯理他而已。
于是她不再提落井下石的事,而是忽然打开大门面对面地冲他大喊道:“事实上,这件事你就是世界首富那也解决不了!”
突如其来的“暴风”让久经“战场”的墨尔涵也愣了愣,随即说道:“那不是就可以了。”
她怎么感觉,跟他说话简直像有代沟!
不想再搭理他,一咕噜转身爬上了病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来医院干什么?”
“路过。”
“路过?你骗谁啊你!难不成还来医院散步?”
“子爵。”
啊!对……子爵也在这个医院。所以……他真的只是路过这么简单?算了,关她什么事。她的存在,只不过是他用来应付二老的“催婚大法”而已。
“你是因为……知道子爵的事,所以特地从美国赶回来了?”
“是。”
“所以呢,你一定会帮子爵的对不对!”一说到傅子爵,她就忘了刚刚还在给人家坏脸色看,一副狗腿的样子爬到了床的边沿,闪闪烁烁地盯着他的眼睛。
“他是我朋友。”
果然,他永远喜欢间接回答问题!
“太好了!子爵有救了!我有救了!”她终于可以不至于饿昏被送进医院了……“墨尔涵我爱死你了!”
东篱一激动就要伸出去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可伸到一半她才觉得有多唐突,于是准备收回去。可哪知“覆手难收”,悬空一个不稳,倒头往地上栽去!
墨尔涵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拦腰一抱,人是接住了,可怪就怪在医院地太光溜,脚下一滑,两人齐齐地摔倒在地。
而最最重要的是,大眼瞪小眼,四片唇瓣紧紧地贴在了一块儿……
丫丫个……唔……
他在干什么!
是意外就应该赶紧起来啊,居然乘机吃她豆腐?
这种感觉……好讨厌!
一接触到他的温度,脑子便浮现无数不堪的画面。
就在这时……
“东篱,我重新给你买了夜宵……”
“唔!”是可儒!
东篱猛地惊醒,推开上面的墨尔涵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
“东……”话说到一半,看到了墨尔涵,“是你?”
东篱有多紧张,墨尔涵就有多镇定,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他理了理衣襟,点点头:“恩。”
“噢……原来东篱还有位相公的啊。”秦可儒无视他走到东篱的面前,递给她宵夜。
意思是说,东篱出事都一天了,他现在才来。
东篱重新爬回床上,狼似的接过夜宵。
“可儒我跟你说,你只有这时候最可爱了!唔……还是这个味儿!哈哈可儒,你总是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关注了那么多年,怎么可以会不知道?“那不废话!你是谁啊,我铁哥们儿!”
说话间,已勾搭着她的肩有说有笑。
沉默许久的墨尔涵突然出声:“放开她。”
两人的笑容忽然间停了。
秦可儒痞痞地站起来,站在他面前。
“怎么啊,吃醋了?东篱是我哥们儿,我们一直都这样的,有什么不满的你!”
说着推了他一下。
看着他就火大!傅子爵也就算了,凭什么他和东篱这么多年哥们儿,到头来还被个不认识的男人勾搭走了?
如果被他发现他是在威胁东篱,他绝对不会放过他!
东篱头也不抬,继续埋头吃夜宵:“恩啊墨尔涵,别介意,可儒跟我那是谁跟谁啊!我跟你说,从小到大……啊!”
“砰……”墙角的花盆碎了。
不抬不知道,一抬吓一跳,他们两人怎么打起来了!
“喂你们两个干嘛啊……”
“砰”的一声扔了饭盒跌下床。
“可儒你别欺负人家啊!”东篱一急就这么喊了出来。
在东篱眼里,即使墨尔涵开口闭口一个亿让她吐血不已,但那还是一优雅绅士啊,怎么能打得过秦可儒这个天天混架的人呢?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意,东篱自己听着没什么感觉,秦可儒一听立马就收了拳头,转过去问:“你说什么?我欺负他?”
乘这功夫,东篱已站到了他们两人的中间,双脚撇开手叉着腰:“就你这吓人的阵势,逮着谁问那都是你欺负我相公啊!”
“暮东篱你个狼心狗肺的!”
他们俩打闹惯了,自然分得清真假,可墨尔涵乍一听这话就皱起了眉头:“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