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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回首云深处:八十年代篇: 71

下课后,谦瑾刚回寝室,就见到秀英冲着她嚷道:“谦瑾,你可回来了。你男朋友给你打了好几次电话了。”

谦瑾只当她是拿自己开玩笑,所以没当真,而是拉长了声调说:“是吗?你帮我接好啦。”

一旁的吕红莲凑了过来,好心地说:“谦瑾,是真的。有个男的打电话给你。打来三次了。秀英见他老打来,和他开玩笑,问他是不是你男朋友。他说是的。还说一会儿再打过来。”

宿舍里的人都笑起来。吕红莲继续说道:“谦瑾,平时除了启明星,没有其他男同学打电话给你了呵。到底是谁呀?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的?”

高姚是和谦瑾一起回寝室的。她也很疑惑地看着谦瑾说:“谦瑾,你行啊!这么快就找到男朋友啦?是你英语班的那些好学生吗?”

谦瑾其实比她们更疑惑。她想不到是谁会给她打电话,而且自称是她的男朋友。因为她从没有和任何人确定过男女朋友的关系。她把平时熟悉的异性朋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还是想不起会有谁这么做。她因此认定了是秀英在搞鬼。自从上次的跳舞事件之后,秀英和谦瑾的关系就变得相当紧张。她总是会出其不意地对谦瑾说些阴阳怪气的话。谦瑾要么装作开玩笑地顶回去,要么干脆不理睬她。

这时,楼道里的公用电话又响了。有人便叫道:“3室的王谦瑾,赶紧听电话。”

谦瑾急忙跑过去拿起了电话。话筒那边传出来的,是自己熟悉的声音:“请问3室的王谦瑾同学在吗?”

霎时间,谦瑾感到她的心跳都要停止了。她像是被施了法术一般,头脑里一片混乱。她手里拿着话筒,张大了口,惊慌得什么都说不出来。

“是你吗,谦瑾?我是周书华。”电话那边的书华,像是感应到了电话这头的谦瑾。他的声音充满了温暖和关怀。

谦瑾拿着电话,一味地点着头。却还是说不出话来。她突然感到眼睛发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挣扎着跑出来。

好一会,谦瑾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和书华打电话,对方根本看不见她。她这才慌乱地回答道:“是我。我是谦瑾。”

听到这话,电话那边的书华也沉默下来。

谦瑾迅速地将流到腮边的一串眼泪抹去。她尽量地压抑着心头的慌乱,小声地说道:“你找我什么事吗?你从来都没有给我打过电话,这是第一次。我,我真好高兴。”

“对不起,谦瑾。我应该早点给你打电话的。”电话那边,书华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着字句。然后他问道:“你周六有空吗?”

“嗯,有的。”

“请你周六早上9点半,来粤港大酒店。我在酒店的大堂等你。别担心,我舅舅从美国回来,想见见你。我也有很重要话想对你说。”

好似做梦一般,谦瑾和书华的电话结束了。谦瑾挂了电话好一会儿,都不能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谦瑾,你在那发什么呆呵?到底是谁给你打电话呀?是你英语班的学生吗?”高姚走了过来,看见谦瑾沉默不语地站在电话边发呆。她摇晃着谦瑾说:“咳,那些人哪,好多都是些不正经的。你不理睬他们就是了。用不着这么害怕。”她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她端详着谦瑾,说:“哎,莫非真是你男朋友?不然怎么会有你的电话呢?瞧你这惊慌失措的样子,到底怎么啦?”

谦瑾没有回答高姚。她觉得自己好似在梦游一般,脑子里仍然在回味着书华电话里的话。她恍恍惚惚地回到宿舍后,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紧张地问道:“今天星期几?”

高姚哗哗地笑起来,说:“谦瑾,你犯什么迷糊呵?今天星期四呵。”

谦瑾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星期四好,星期四就好。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星期五了呢。”此刻,她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她的幸运之星终于在今天降临。

书华约她见面啦!

谦瑾的心里,好像突然打开了一扇面向春天的窗户。一股甜蜜清新,沁入心脾的馥郁气味向她袭来。她感到自己快要醉了。

第二天的课,谦瑾根本就没听进去。她几乎一整天都沉浸在自己的白日梦里。她一会儿想着自己该穿着怎样的衣服去赴约,一会儿想着见到书华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一会儿想着要不要把这事儿告诉妹妹谦予,一会儿又想着该坐什么公交车可以到粤港大酒店。总之,她的脑子里进进出出的全是明天和书华见面的事情,课堂上老师说了什么,她完全没有听见。

终于到了周六。谦瑾一大早就起了床。她不过是个学生,平时也没有什么特别时髦的衣服。她只是找了件自己喜欢的高领毛衣穿上,头发梳成一个马尾。便匆匆忙忙地乘公共汽车,去赴她人生中最重要的,第一次约会。

这也是谦瑾第一次到粤港大酒店。

八十年代初,在全国来说,广州已经属于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了。可是那个年代的人们,对繁华都市的理解仅限于五层楼高的百货商店,或是市区的一条商业大街。那个时候的广州市,最繁华的商业区数来数去也不过是上下九,北京路而已。像谦瑾这样的学子,书读的不少,可是对于什么是物质的繁华,什么是商业的发达,她的见识,更多地是来自国外电影里大城市的景象。

所以,当谦瑾第一次踏入粤港大酒店的大堂,看到酒店豪华阔气的外貌和金碧辉煌的装饰时,她眼中充满了惊叹。

酒店大厅的屋顶天花大约有四五米高,几盏亮闪闪的水晶灯从雕花的天花板上垂吊而下。进门处是两条白色的大理石罗马柱,地上铺着暗金色镶边的墨绿色地毯。谦瑾小心翼翼地踩在地毯上,脚底下有一种殷实的感觉。

酒店里的景象是谦瑾十分陌生的。那些穿着不甚合身的制服的男女员工,都显露着某种殷勤和骄傲。而那些打扮入时的昂首阔步的客人们,则无不透着某种倨傲和优越感。谦瑾看着眼前这些与自己毫不相干,匆匆往来的人们,她不禁疑惑起来。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这真的是自己生活的城市吗?自己真的是来赴所爱之人的约的吗?

谦瑾在酒店大堂边那光可鉴人的玻璃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在这高大辉煌的建筑里,自己是那么地卑微和渺小。昨天晚上,她几乎整个晚上都没睡好。她的心情,紧张中充满了兴奋。她预想了各种可能的情形。可是没有一种符合现在她正在遭遇的,虚幻且陌生的感觉。她的心,突然砰砰地加快了跳动,她无端地害怕起来。谦瑾想,奇怪,她应该感到幸福和开心才对呀。为什么竟然感到害怕呢?

谦瑾正胡思乱想着,突然见到大堂门口走过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书华。

书华今天竟然穿着一件西装。这件深蓝色的西装衬得他的面容更加地英俊。同时,配着书华贯有的忧郁眼神,这件西装也让书华无形中透带出一种冷峻。也许,书华自己也不是非常地适应这身衣着,他的肢体和步伐,都略微有些僵硬和不自然。

书华的出现,让正感觉紧张的谦瑾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之前的紧张和害怕顿时消散了许多。她的眼睛里,立时放射出动人的光彩。她的脸上现出一圈天然的红晕,她整个人显得有如初升的太阳一般,青春朝气,活泼美丽。

书华也看到了谦瑾。他露出惊讶的神色,快步朝她走来。

“谦瑾,对不起,你比我先到了?”还没走近,书华就连声道歉。他约了谦瑾9点见面,他自己特意比约定的时间提早了一些。从礼貌上来讲,书华是邀请人,他自然认为自己应该在酒店等着谦瑾的。没想到谦瑾比她还早。他抱歉之余,心里不由得又多了一分感动,因为谦瑾的真诚和纯朴。

当书华走到自己面前时,谦瑾的心再一次快速地跳动起来。她轻咬着下嘴唇,按捺住内心的激动,略带羞涩地坦白道:“嗯。我好开心呀,巴不得更早点来呢。”

书华微笑着看着她,本来他想说:“我也一样,也很开心。”可是不知为何,话到口边,他却改成了:“谢谢你能来。”

“说什么谢呀?你约我的我当然要来啦!书华,你都不知道我接你电话时我有多吃惊多开心!我还以为我是在做梦,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书华的微笑,令谦瑾紧张的心松弛下来。她早已积了一肚子的话想对书华说。她似乎忘了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了,她只想对书华倾诉自己的兴奋和喜悦。

正当谦瑾手舞足蹈地讲述着她两天来的心情时,突然,一个清脆惊喜的女声在他们耳边响起:“书华!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书华和谦瑾都被这声音震惊了。他们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穿着一身时款的套装裙,烫着公主般的卷发,明眉皓齿,光芒四射,鹤立鸡群有如电影明星一般的海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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