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床上，云天霁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她的意识渐渐清醒起来，原本酸痛的四肢已经缓解了很多，但是仍然有些行动困难。她的胸口有些闷，轻轻咳嗽了起来，又喷出一口淤血。
血顺着她的下颌缓缓流下，她猛地睁开了眼睛，一双又明又亮的杏仁眼闪着不同平常的光芒。她一个用力盘腿坐起，潇洒地擦掉了自己嘴角的血，警惕地盯着大长老。
大长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惊了一下，但转瞬就想明白了。他捻着胡子笑道，“终于醒了？”
“我没死？”她皱着眉头，看了看自己血迹斑斑的衣服，和四周陌生的环境。最终，她那透亮的眼眸还是落回了大长老身上，看着他那充满深意的眼神，她张了张有些干燥的唇，慢慢道，“我不适合这个地方，我无法使出灵力。”
大长老轻轻地摸着手中的灵杖，目光深沉，“不，你天生是个战士。”
云天霁的眉头拧得更紧，“为什么一定非要战斗？”可能是她一直生活在和平的环境中，她对你死我活的战斗有着极大的抗拒。她不懂，为什么非得为了一点小事斗得你死我活；她不懂，有的人为什么对她有着如此深的恶意，甚至于要杀了她；她不懂，狗咬她一口，她为什么非得憋着一口气咬回去。
“你有什么其他选择吗？”大长老枯瘦的手倏忽攥紧手中的灵杖，“云天霁，这里是灵界，不是什么安逸的桃花源。我之所以对你那么狠，是看中你的天赋。倘若你还没看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你就白瞎了你的天赋。”
“我不是不想变强。”她落寞地低下了头，手紧紧地攥着被子，“我知道因为我云家下一任家主的身份会给我惹来仇敌，我也知道有人想要置我于死地，我更知道这条路越走，要面临的困难也就越大。我没有害怕，只是…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狠？”
她慢慢抬起头，眼神中弥漫着茫然，“我想活下去，但我不想我为了活下去，所以踏着一堆人的尸骨前进。”
“你很聪慧。”大长老轻轻笑了起来，“看来倒是我误会你了，你并不是没有看清楚这是灵界，而是一下子看透了灵界。”
他咚地一声将灵杖敲在地上，“既然你并不是一个蠢人，你也该明白，有些人，和你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他们有着最歹毒的心肠，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而置人于死地。倘若你放过了他们，这并不是善良，这是愚善。因为你不知道，将来会有多少心底善良的人因为这些人而死。所以，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保护好自己，切勿滥用善良。”
“当然，现在的你还如此脆弱，还没有什么资格与我谈论你的正义。”大长老轻笑一声，带着些许嘲讽意味，“云霏霏和你闹起来的时候，我在一旁看着，被动的滋味好受吗？”
“自然是难以下咽的。”云天霁定定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些什么。
大长老用极其深沉的目光看着她，“灵界的资源正在慢慢枯竭，将来为了争夺这些资源，又得是一场腥风血雨。没有人想要看见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也没有那个正常人愿意行走在这血迹斑斑，满目萧然的土地上。可是……你要明白，不管你愿不愿意，事实就是这样。也许，你对这个世界还没有感情，你不懂为什么要保护灵界。可就目前来说，你必须要狠起来，因为你至少要拥有保命的能力。”
他用浑厚沧桑的声音顿挫抑扬地说完了这一段话，悠悠地叹了口气，“你不适合这里，但你必须适应这里。因为，你没有选择。你的纯灵体，说明了你天生就是一名上好的战士。有时候你的退让，并不会得到所谓的风平浪静。有的人是贪婪的，你的退让，只会变成助纣为虐。有些事情，我们不可以退让。”
云天霁安静地坐在那里很久，她觉得大长老的每一个字符都敲打在她的心上，沉重有力，带着些酥酥麻麻的痛感。
多次近距离接触死亡，让她原本强撑着的好心态崩了。她也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少女，纵然有着天赐神力，纵然有着高强度武力训练的童年，但面对鲜血，杀戮，面对滔天的恶意，她也还是会害怕。除却她逆天的天赋，她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少女。所以，再次昏迷醒来的第一件事情，她选择了逃避。
但如今看来，避无可避不是吗？
她勾起一个笑容，整个人看起来清冽而又有攻击力。“长老爷爷，你说的不错。虽然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我使不出灵力，但我愿意留下来，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
大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收起了手中的灵杖。“你不能使出灵力的事情，我暂时还没有办法帮你解决，因为你体内有一个很厉害的封印，我解不开。”他无奈地耸了耸肩，“这是一个坏消息，这意味着你就算一直在努力，虽然灵阶会继续上升。但是，你就是无法感受到努力过后丰收的硕果。”
“就像在黑暗中寻找光明，用尽全力，但是仍旧看不到光明的感觉一样吗？”云天霁看着大长老轻笑，“我不害怕，因为我感觉那束光不是不存在，只是它在更远的未来等我。我不能因为脚下的黑暗，而放弃了属于我的光。”
大长老很是欣喜地睁大了眼睛，“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最好。我还担心，你接受不了。”
她摇了摇头，有些许无奈和思念，“被我那腹黑娘亲锻炼的。”
……其实很不巧的是，这次也是那腹黑娘亲给她挖的坑，只是她还被蒙在鼓里。
“既然在灵力方面，我目前堪称是一个废柴，您又为何这样看好我，还处处操练我，找我的茬？”云天霁解开布条，看了看自己左手臂的灼伤。神奇的是，那灼伤看起来没有那么可怖，她轻轻触碰，只有微微的疼痛。
大长老神秘一笑，“因为你拥有纯灵体。”
“纯灵体？”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疑惑看去。
“对的。”大长老一脸小兴奋地点了点头，“这说明你的父母亲都是天赋极高的人，而且能力超强，所以你才有机会获得这纯灵体。纯灵体可谓是天生就适合灵界的人，虽然之前你的纯灵体受到了抑制，但这次重伤，算是完完全全将你的纯灵体激发出来了。”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越讲越兴奋，一颗灰绒绒的脑袋还往前凑，“纯灵体的血都是带有灵气的，你对灵气有着天然的吸引力。灵气会不自觉地往你身边聚拢，你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与此同时，你的五感在没引灵入体的时候就比那些修炼了的人要强。就像现在，虽然你使不出灵力，但你的感官可能也丝毫不比灵婴五六阶的人差。通过锻炼，也许你会更强。”
云天霁听得有些咋舌，“这算是上帝给她关了一扇门的同时，又给她开了一扇大大的窗户吗？”
那边的大长老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你身体的敏捷度，恢复能力，甚至是力量都高出普通灵人一大截。所以，你要是能好好重视灵体的训练，在灵婴阶里，就算不使用灵力也能保命的。倘若某天你解开了封印，还不得强上加强啊，横扫千军啊。”
她可没大长老那么乐观。这些东西说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谁知道实操起来怎么样？何况，大长老也说了，目前要是练到顶级，最多也是答遍灵婴阶无敌手而已。可是到了后期还是不能解开封印，她就和林雾散一样凉凉地卡住了。
她努了努嘴，浇了一盆冷水，“前提是我得在这段时间保住我薄如纸的小命。”
“胡说什么。”大长老用力敲了敲她的脑袋，“你的命可硬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