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
陆安人气血上涌,扭头怒喝道。
中年男人微微一愣,看了陆安人一眼,微抬下巴道:“小子,你说谁胡说呢?”
小姑娘也看了陆安人一眼,拉了拉中年男人的衣袖,说道:“算了,别管他。”
“诶,那可不行。”男人摆了摆手,眯着眼对陆安人道,“小子,今天你得把话和爷说清楚,不然的话,爷可不会轻易放你走。”
车厢里很多人的目光都砍过来,聚拢在陆安人身上。
何子清站在陆安人身旁,也抬头望向他的侧脸。
陆安人有些害怕,但还是觉得自己胸口很闷,有很多话要说。
他咽了咽唾沫……
你们这些人知道什么呢?
他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多喜欢阳光啊,可是为了不吓到你们,他就独自躲在洞里发抖啊……
他看着小男孩溺水的时候有多想救他呢?可是巡逻船的灯照过来他就怕了啊……
他变成沈向晨之后有多开心呢?又有多愧疚呢?分明不是他害死了沈向晨,但他却决定作为他好好活下去啊……
父母死去的时候他有多伤心呢?他立志考入司察学院,只为保护你们啊……
这么多年,他真的付出了很多,他真的努力像做个人,做个好人。
他是多么得热爱这个世界啊……
可是你们……
真的有好多话想说,但千言万语到嘴边只变成了一句话:
“你们已经很幸运了,为什么不能给别人一条生路呢?”
生而为人,真的已经很幸运了。
……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男人强压着心头的怒气,说道,“这世上的东西就这么多,老子凭什么不抢?凭什么留给别人?沈向晨是鬼物,难道还说不得骂不得?”
说着,他用力把女孩搂到自己怀里,女孩吃痛,轻声叫了一声,却不敢多说什么。
陆安人摇了摇头,说道:“沈队长曾经为你们做了很多。”
“那又如何?他是鬼物,做再多也肯定另有阴谋,难道还能是真心为我们好?”男人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对啊……他是鬼物,肯定背地里杀了不少人……”车厢里有人小声附和着。
“对对对,贼喊捉贼,肯定的。”
“嗯嗯……太可怕了……”
陆安人身体一颤,仿佛心中有什么被击碎一般,“噔噔噔”后退了两步:“你,你们,怎么……怎么能这么说?他不是为了你们斩杀了三头鬼物吗?他为了你们不惜击杀同族啊!你们……怎么不识好歹?”
“杀同族?”男人“嘿嘿”一笑,低声沙哑道,“连同伴都杀,岂不是更残忍可怕?”
“是啊……小伙子你不要被表象蒙蔽了双眼,鬼物……可是连同伴都杀的啊……”
“对啊对啊,你们这么一说我也刚反应过来,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周围乘客们越发赞同男人的话。
陆安人心头的火焰熄灭了,他仿佛第一次来到这个人间,第一次感受到人世间是这般的冰冷、阴暗……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陆安人突然低吼起来,五道灵脉亮起,灵气蓬勃着涌现!
“轰!”
气流激增,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叮铃铃~”
车厢里的警报装置检测到不正常的灵气波动瞬间响了起来,警卫员正从列车两边快速赶过来。
“想动手?”男人咧嘴一笑,也不废话,向前迈了一步,“今天我就给你这冥顽不灵的年轻人上一课!”
他冲着陆安人的脸就是一拳。
拳力奔腾!
他要在警卫员赶到之前教育陆安人一下,也算是在新女友面前展现一下男人气概,就算打伤了陆安人……大家都看到了是陆安人先提的气,怪不到他头上来!
他足足有十气境的实力,足以碾压陆安人!
下一秒他看到了一道清冷的光。
“唰”
鲜血充斥视野。
剧痛传来。
男人跌坐在地,捂着手腕痛苦哀嚎。
他只能捂住手腕了,因为握拳的手掌已经被整个斩落,在血泊里轻微地蠕动着。
“啊啊……你……”
“杀人啦!”乘客们的尖叫声响起,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朝两边车厢逃窜。
男人的小姑娘也跑得不见踪影。
何子清的脸出现在男人面前。
离得很近。
但男人却感受不到丝毫的旖旎,只觉得通体冰凉,浑身颤抖,身下渗出微黄的液体。
“乱出拳,就砍了你的手。”
何子清淡淡地说。
“乱说话,就砍了你的头。”
“你,你,你……”男人慌乱地挣扎着后退,满头冷汗,“你……你就不怕……”
“嗯?”何子清抬起头,清冷的长剑在脸畔盘旋,映着她同样清冷的侧脸。
男人识趣地闭了嘴。
警卫员们赶了过来,立刻围住了陆安人和何子清。
警卫队长看到地上的手掌,脸色一变,对着何子清说道:“根据两界协议法,前辈不能走。”
何子清站起来,长剑入鞘,静静站回陆安人身旁,面色平静。
长剑入鞘的一瞬间,陆安人想起来了,这个“小厮趣谈”,之前自己看过他的文章,那时他文章的题目叫做“金城司察队长沈向晨,屡次击杀鬼物,功勋卓著,为何至今单身?”,通篇是对沈向晨的褒奖吹捧。
他突然觉得头有些晕,于是抱着脑袋蹲了下来。
“怎么会……变成这样?”
……
金城司察总局,陆安人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只是之前接待他的两个人,一个被潘国强带走了,另一个……
新任司察队总队长名叫赵成,是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消瘦男子,眼神阴翳,修为倒是不弱。
赵成去和何子清谈话了,陆安人独自一人呆在他曾呆过的那间审讯室里。
他抬头望着头顶的灯,没有说话。
过了会儿,审讯室的门打开,一名他不认识但之前有过照面的光头司察走了进来,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可以走了。”
陆安人收回目光,没有说什么,跟在那位司察身后走出了司察总局的门。
“子清呢?”陆安人回头问道。
光头司察犹豫了片刻,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何仙子触犯了两界协议,已经被强制遣送回大陆了,并且判了十年禁足令。”
禁足令,顾名思义,就是限制其在两界来去。
十年禁足令,对何子清来说已经是很轻的惩罚了,甚至不算什么,但对陆安人来说,却可能是很长的一段时间。
他至今不过二十二岁,十年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呢?
陆安人一愣,张了张嘴,心中苦涩再次蔓延开来。
有些离别真的猝不及防。
连道别都来不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