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春节过后不久,我一个人,拿上新买的手机和充电器,还有一张银行卡便轻装上阵般的坐上了去往上海的火车,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本来对火车无比向往的我却在第一次搭乘以后,就彻底的失去了在坐火车的兴趣,火车上人山人海,连厕所都站了没有买到坐票的人,我想到了网上看到的印度火车场景,好在我们的火车车顶是不允许坐人的,否则的话,这一条长铁桶上吸满了寄生虫,负重前行的感觉让人窒息不爽,经过十七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到了上海,跟着人群走出车站的第一件事便是寻找厕所,可谁知厕所在车站内,来接我的玉莹就像小一号,且更年轻的灵儿一样,浑身充满了生命力一般蹦蹦跳跳的过来,硬是拉着我钻进了出租车内,当天晚上,玉莹在住处外的一个小酒店内定了包厢,她知道我不喜欢陌生人,也不喜欢陈伟业和拔丝潘,而且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重聚,所以没有叫上外人,只有我们两个人一起,她也没有向以往一样不着调,而是心平气和的陪我一起忧愁了一次,我不喝酒,她一个人独饮,直到身子没了重心开始左摇右晃时才再次要求我给她讲那最后的往事,我不想提,可憋在心里太久了,不说一说的话真的太难受了,而且少有的有人可以这样听我讲话,我也就没有矜持,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2009年4月7号星期二,因为星期一的晚上,我和住在一个宿舍的李运,一起跳墙去网吧通宵打游戏,半夜两三点钟的时候,他完全没有征兆,就全身直挺挺的抽搐了起来,网管黑胖子过来掐着他的人中穴,一顿大嘴巴子扇在脸上后就又恢复了正常,我问他是怎么个情况,他说没事,然后像个没事人还要继续打游戏,我哪还有心情打游戏,硬是把他从网吧里拉了回来,直到躺在宿舍床上的时候,我的心跳还没完全恢复过来,而上铺的李运却呼呼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才睡着,好像一闭眼就到了起床的时间,我把被子盖死,早餐不吃了,晨步也不去,早自习更是懒得去,尽可能的让自己再多睡一会儿,一直到第一节课的预备铃响过我才不情愿的穿上衣服,晃晃悠悠的走向教室。
“老大,早安。”
唐朵坐在那个已经空了一个半月的位子上,举着胳膊一边喊我,一边向我招手,见我看到了她,手势就变成了勾引的动作,嘴里还‘啧啧啧~’,这是我用来招呼食堂大黄狗的动作和口音,她倒是学的很像。
我对她瞟了个白眼,不动声色的走过去,装作你回来就回来了呗,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实际上,我心脏淤堵一个多月的血栓再见到她的那一刻瞬间溶解了,困意也完全消失掉了,我强忍着不要太激动,不能让她们都知道此时此刻的我有多高兴,我像平常一样走过去,把校服外套扔在衣学灵的桌子上,绕到唐朵身后,在她的后脑勺轻轻的弹了一个脑瓜崩:你怎么又来了。
“你不希望我回来?”唐朵捂着脑袋,用一种极其无辜的眼神看着我问道。
“想,木子想你想到都秃顶了,哈哈。”达子马上笑哈哈的说。
衣学灵听他这一说,立马起身要看我的头发。
“真的秃了?”唐朵笑的十分开心,站起身来也要看我的脑袋。
“我这茂密的森林,可比陈伟业的小树苗抵抗力强多了。”好久没有这样臭不要脸的吹牛了,感觉特别舒服:“在我进来之前,你们聊什么了,是不是说我坏话了?”
“不全是。”唐朵端正的坐着,脸上的表情很神秘。
“不全是?”那就还是说我了:“等会儿,你怎么不戴口罩了?门帘(刘海)也没了?”
“在这里。”唐朵装的很神秘,低下头,把头上的发卡摘掉,刘海一下子就落了下来,遮住了半张脸,然后又撩上去用发卡卡在了头顶。
“哈哈,你看现在多好看,这小脸蛋……”太高兴了,我不由自主的用手捏住了唐朵的脸蛋上。
啪一下,衣学灵一巴掌打在我后脑勺,她打我的时候从来不注意轻重,一巴掌差点把我打蒙过去,:说着说着你还上手了,你吃了北极熊的苦胆了?
唐朵都没生气,她倒火山喷发了,不过,我还真拿她没办法,只能忍了。
“又没摸你,你急毛急。”达子在我的终身大事这方面,从来都是帮我的。
唐朵看着我们开始斗嘴,端坐在那里笑的特别开心。
在我走进教室之前,他们除了聊到我以外,还在说另外一个人,一个没有特殊情况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一定能想到的人,陈伟业。
唐朵说,她回到西双版纳后,遇到了在那里度寒假的陈伟业,来唐山的时候,又在飞机场遇到了他,而且是同一班机,非常的巧合。
“他头顶全凸了?”我小声问。
“不知道,他一直带着帽子。”躺朵低下头,用课本挡住脸,小声的回答我。
“那他长个子了吗?”我又问。
躺朵回忆了一下,摇头。
那我就放心了,我心里想,就算他们不是巧合遇到,我也不用太担心,毕竟和陈伟业比起来,我还是有十足的信心的,又秃顶,人又丑,还侏儒,如果他和唐朵走在一起,那简直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想想都觉得可笑,哪个女人的审美观会那么重口味呢?看着眼前的唐朵,一切的烦恼都凭空消失了,真是这样,好像在意的东西都不在意了,此时此刻,只有眼前的这个女孩才是我真正在意的东西一样,我多想就这样一直看着她,即便时光流逝,即便周遭桑海沧田,我也全然不顾。
四月底,五一劳动节前一天,为了让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三年级学生得到放松,六个班主任一同向陈校长做出申请,希望可以利用下午放学前的两个小时,把所有的初中三年级学生组织到一起,老师与学生,学生与学生之间进行一次对话,畅所欲言,没有限制,如果有同学想表演节目,也可以在大家面前表演,不用排练,不用拘谨,全部现场发挥。
学校没有空间大的会议室,最后决定把场所定在食堂,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抛头露面的事,但我喜欢不上课,反正三年级学生二百多人,我坐在最后面,谁也不会管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衣学灵唐朵和我抢先霸占了最后面的位置,还有一些其他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也都坐了过来,我看到张脸和张阳两兄弟也笑咪呵呵走了过来,难道不知道我很不喜欢他们吗?怎么这么不要脸呢,愣是嬉皮笑脸的坐在了我的旁边,我没好气的对他说道:这有人了,我给达子占的。正好达子也大摇大摆走了进来,拎着满满两大塑料袋瓜子花生矿泉水饮料,张脸没等达子走近就又嬉皮笑脸的带着他那猪头一样的表弟离开了。
“吹牛当然少不了这些东西啦!”达子特别喜欢热闹的人群,当然也喜欢这样的氛围,如果他不买来这些吃的反倒不像他的作风了。
衣学灵抢过饮料,开始翻找自己喜欢的,顺便也给唐朵一瓶可乐,唐朵从来不吃零食,也不喝饮料的,我只见过她嚼口香糖喝矿泉水,所以我又拿了一瓶矿泉水放到唐朵面前,然后把瓜子花生散放在桌子上,周围一些关系好的同学都没学过客气这一技能,纷纷上手开始吃喝起来,我们十几个人围在一起,达子作为中心大喇叭,开始了他的吹牛表演。于是食堂内就出现了两个人群,最多的当然是以十二位老师为中心的人群,另外一个就是我们这里,坐在最后围在一起的小世界了,别看我们人不多,叽叽喳喳的声音却完全盖住了他们二百多人的大世界的声音。
“衣学灵,你别上桌子,一会儿摔倒不好。”张老师见衣学灵激动到站在桌子上去讲话了,马上走过来阻止她。
衣学灵很听张老师话,红着脸一点点爬下来,向走过来的张老师告状说:老师,木道长和达子说我没陈伟业高。
“我可没说。”我赶紧否认,达子也连忙否认,不过他又继续说:我是说你屁股比吴老二的还大,哈哈。
张老师听后拍了一下达子的头,也忍不住笑了,然后大家都跟着哈哈大笑,我偷偷的看着唐朵,她竟然也毫不掩饰的笑着,这可真是少见,就算以前戴着口罩,笑起来都要捂着嘴巴的,像是怕别人看到她的牙齿似的,可这次回来以后有了很大的变化,她活得越来越像我们的模样了。
张老师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了唐朵和衣学灵的中间,大家并没因为有老师的加入而拘谨,我们把矛头从衣学灵身上移开,对准了老师,开始了对张老师的严刑拷打。
“老师,你中考的时候考了多少分?”
“老师,高中好玩还是大学好玩?”
“老师,你有男朋友吗?”
“老师,你看我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老师…………
面对这十几个人越来越没有分寸的问题,张老师完全应付不过来了,大家又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开她的玩笑,虽然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可她还是红着脸答复了我们,最后她一拍桌子,说道:该我提问了,你们谁也不准逃跑。
“你们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有问过你们的梦想吗?”
梦想?好像有问过吧,记不清了,就算有,估计回答的也是什么科学家啊,飞行员啊之类的话。
“衣学灵,你来说,你的梦想是什么?”张老师逮住离她最近的灵儿问道。
“怎么感觉像综艺节目的开场白呢?我要不要说我的家庭很困难,多灾多难之类的话?”衣学灵若有所思的反问我们一群人。
“不用说那些,只要把你对未来的规划说出来就行。”
“未来的规划好像没想过太多,可我一直想要把学习搞好,让我爸爸以我为骄傲。”
衣学灵的话很短,却是她的真心话,我对她太了解不过了,虽然一直嘲笑她学习差,可她认真学习的样子非常美,这完全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可达子却没能分出现场气氛,发出了‘咦’的起哄声,衣学灵深情的表情一下子疆住了,她很生气,却没有爆发出来,达子发现自己做了过分的事,赶忙向衣学灵道歉。
“那么木达说说吧,你的梦想是什么呢?”张老师问。
“我?我哪里有梦想,我只希望每天开开心心的,然后就是有一天把我喜欢的姑娘娶回家,生个像我一样帅气的儿子,最后让我儿子把木子的女儿泡到手就好啦!”
尴尬的场面又因为达子所谓的梦想化解了,一阵哄笑后我才发现,达子把枪头无情的指向了我。
我可不想在唐朵的面前丢脸,而且围在这里的人与我关系都非常好,也不算难为情,我挺了挺腰杆子接过了达子抛过来的手榴弹,望着天花板深情的说,:我的梦想太多了,但目前为止,我最想实现的有,父母健康平安,我们的友谊永远不变,另外就是我也要把我喜欢的姑娘娶回家,可是我不知道生儿子好还是生女儿好,如果是女儿的话,我一定嘱咐她离达子的儿子远一点,那可是个色狼。
哈哈哈哈哈哈……衣学灵的笑声有些过分了,连最前面同学唱《十年》的歌声都被她无情的淹没了。
“你呢?红豆小姐。”张老师是非常喜欢唐朵的,可能是因为她们两个人,在某一种特性上非常相似的原因吧。
“我?”唐朵指了指自己,得到张老师得点头确认后把手平放到大腿上,端正的坐好,:梦想和目标在我的心里是不同的两件事,在我来这里之前只有目标没有梦想,我的目标是积累足够多的金钱,我需要钱去做一些事。梦想呢,就简单得多了,有爱我的人,有我爱的人,在景洪的大山里盖一栋木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我第一次听到唐朵内心的想法,那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直美得不得了,郁郁葱葱任性生长的花草树木,遮天蔽日般不可一世的伸展,鸟叫声叽叽喳喳也从四面八方传来,一栋木屋便矗立在这之间,头顶是蓝天白云,前方是瀑布溪流,后方一块简单的肥沃土地,我在这里,你在那边,微笑不语却也眉目传情,这画面瞬间就充斥了我整个脑袋,我想我也会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可这样的生活算是梦想吗?那不是很简单就能够做到的嘛,不过这没什么重要的,重要的是她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中要有我的位置,她的生活里有我的参与,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一个就足够了,你去哪里我就带你去,你想要什么我就拼命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