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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春缠藤

破旧的马车穿行在昏暗的林子里,马车上坐着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穿着红色的纱裙,头上扎着牛角辫。她撩开车帘,微微敛眉,看着不远处的墓区,朝身后的人道:“公子,你看。”

从车里探出一只手,那手洁白无瑕,骨节分明。

裴容倾探出头,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他慵懒地打了一个哈欠,朝小姑娘说:“这世间万事皆有定数,走吧!”

小姑娘伸手去拉他的手:“你看那被丢弃在那里的女子多可怜……”

裴容倾叹了一口气,道:“世人愚昧。”

小姑娘不悦地撇撇嘴:“你才愚昧!你不管,我管!”说着,她便朝那墓区深处跑去。

裴容倾叹了一口气,忍不住瞧了瞧不远处渐渐放亮的天空,弯腰从车里跳出来,而后迈着悠闲的步子朝墓区走去……

1

牙婆子带着一众人跟着前来领人的管家进了陆府。

穿过熟悉的天井,便可见正堂的门廊上挂着白绫。府中的气氛有些许压抑,瞧着是刚刚死了人。

顾春藤紧咬着牙关,目光掠过内宅大厅里安放着的棺木,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棺木前面脸色苍白的陆家大少爷。

“怎么了,还不走?”管家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脸色有些难看。

顾春藤一直低着头,长长的刘海挡住脸,这时猛地抬头,露出一张秀气的小脸。

许是管家的声音惊动了大厅里的人,陆离凝眉朝这边看来,在看清顾春藤的脸时微微一愣,手里的纸钱纷纷落进火盆里,霎时间纸灰飞扬。

陆离闭上眼睛,仿佛做了一个梦,梦里,桐雪衣穿着大红的嫁衣站在天井前看着他,微启薄唇叫了一声相公。

“雪衣?”他低低唤了一声,心口仿佛被刀子狠狠剜了一刀。

那样熟悉的感觉,他一辈子也忘不掉的。

顾春藤眉眼低垂,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重重砸了一下,好一会儿才低低道了一句:“小女春藤,顾春藤,金州人士。”

陆离脚下一个踉跄,耳边嗡嗡作响。

“相公,我是桐雪衣,常州人士。”

好久以前,也曾有人这么说过,只是,面前的少女不是桐雪衣,她们只是相似罢了。这世间相似的人那么多,她终究不是那个人。

他忍不住苦笑,转身落寞地离去。

春风吹乱了肩头薄薄的发,顾春藤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离离去的方向,一股情绪涌上来,忍不住湿了眼眶。熟悉的檀香,熟悉的面容,连那温润的嗓音都那么熟悉,仿佛深深地刻在骨髓里,无论如何也洗涤不净。她痴痴地看着他,仿佛隔了千山万水终相见一般,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牙婆子带来的人只有三个留了下来,顾春藤被留在了后院伺候。

已故夫人的院子里种了很多春藤,却因为疏于打理,有很多都枯萎了,顾春藤闲来无事的时候就去修枝剪叶,碰见了陆离几次。

陆府里的人都说,顾春藤长得跟少夫人一模一样,只不过,少夫人为人内敛温润,顾春藤则活泼好动。

“这几日都是你来打理这片春藤?”陆离一边哄着见了顾春藤就哭得撕心裂肺的陆宝,一边扭头看顾春藤。

月光淡淡,少女低垂着眉眼,秋水般的眸子如古井般幽深,仿佛看进去便会沉溺一生。

陆离察觉自己这异样的心思,忍不住懊恼地轻咳一声。

陆宝哭得越发撕心裂肺,顾春藤只好退得远一些。

“啊——”身后凸起的树藤将她绊住,她整个人向后倒去。

“小心!”陆离忙单手抱住陆宝,另一只手则揽住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

她苍白的手抵着他的胸膛,他闻到一股淡淡的茉莉香。

陆离诧异地看着她裸露在领口外的素白肌肤,锁骨上一颗殷红的泪痣格外显眼。

“你……”他指着那颗泪痣,突然觉得胸腔里的心脏猛烈地跳动了几下,大脑仿佛陷入一片空白。

大红的嫁衣从她纤细的身躯上滑落,少女的体香幽幽传来,她低敛着眉目,羞涩地窝进他怀中。

她说:“相公,愿你我一世白头,福祸相依。”

她精致的锁骨上一颗殷红的泪痣让他记忆犹新。

旖旎的回忆被陆宝撕心裂肺的哭声打断,陆离惊得猛地后退,神情恍惚地看着顾春藤。

顾春藤微微诧异地看着陆离,问道:“怎么了?”

“没事。陆宝大概是饿了,我送他去奶妈那儿。”说着,陆离第二次在顾春藤面前落荒而逃。

顾春藤失望地看着陆离的背影,眼眶微微发痒,她伸手抹了一下,却是濡湿一片。

她流泪了?为何?

2

不知为何,不管顾春藤怎么打理,院子里的春藤还是一点点地枯萎。她看着枯萎的春藤,突然觉得心如刀割,就好像她每次看见陆离抱着陆宝站在春藤下都心疼一样。

她的目光总是习惯性地追着他,看着他的喜怒哀乐,她自己的情绪亦随着起起伏伏。这莫名其妙的情感让她觉得困扰,她却无法抑制,就像是扑火的飞蛾,尽管知道前方是毁灭,依旧不死不休。

推开虚掩着的房门,一股墨香扑面而来,顾春藤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抬眼看向书桌后面。

陆离正低头翻看账簿,她轻咳了一声,道:“少爷,我来收拾书房。”

“嗯!”陆离应了一声,而后继续翻看手里的账簿。

顾春藤拿着鸡毛掸子仔细地掸掉书架上和柜子上的灰尘,不经意间瞄了一眼书架上被人抽出一半的诗集。

“别动!”陆离抬头见她捏着那本书,瞬间脸色一沉,突然大喝一声。

顾春藤被吓了一跳,手里捏着的诗集掉在地上。突来的春风吹开书页,一张泛黄的、由澄心堂纸裁制而成的纸笺从书中落了下来,纸笺上娟秀的字体带着一股灵气。顾春藤微微诧异,目光灼灼地看着纸笺上的字迹。

那是一首情深意切的《上邪》,落款“素馨”二字写得十分漂亮。

心口仿佛被什么重重地撞了一下,多了一分失魂落魄,她愣愣地看着陆离。

陆离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复杂,仿佛是掺杂了愤怒的愧疚,又似追悔莫及的懊恼。

“谁准你乱动我的东西的?”他一把抢过那纸笺,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而后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仿佛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

这一刻,她突然生出一丝嫉妒,嫉妒那个被他如此珍视的人。

她看着陆离欲言又止,他却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她。

“雪衣,雪衣,对不起!”他失控地轻声呢喃,仿佛又回到那个午后,他推开门,发现桐雪衣躺在血泊中,空洞的眸冷冷地对着屋脊,陆宝在一旁歇斯底里地哭闹。

那一刻,他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愧疚、绝望铺天盖地而来。

顾春藤就那么任他抱着,双手高举又放下。

“少爷,你爱夫人吗?你爱吗?”清脆的嗓音带着一股子与生俱来的冷意,就和她冰冷的肌肤一样让人不寒而栗,却又让人忍不住一再贴近。

陆离身体一僵,而后猛地将她推离。

他知道,因为对妻子的愧疚,他似乎把那些复杂的情感都转嫁在她身上了,以至于时常会出现各种错觉,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桐雪衣。

可她不是的!他是眼睁睁看着桐雪衣下葬的。

“出去!谁准你探问主子的私事?”他极其狼狈地大喊出声,伸手将她往门外推,却没注意她身后的门槛。顾春藤一个不稳跌出门外,双手掌心硬生生擦过冰凉的青石板,殷红的血丝从指缝间溢出。

陆离眼神一暗,忙一把抓住她的手,翻过来一看,已是血肉模糊一片,心中忍不住懊恼,恨不得承受这痛楚的是他自己。

“痛吗?”他小心翼翼地用袖摆擦拭。顾春藤一直低垂着眉眼,微微摇头。

不痛,她不痛,真的连一丝痛楚都感觉不到。

她傻傻地看着不断流血的伤口,却感觉不到痛。

“去账房支十两银子,然后去回春堂看大夫。”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举止过于亲密,他猛地松开她的手,“你走吧!以后再不许进我的书房。”

3

夜很深,冷冷的月光从窗口探进来,顾春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伸出苍白的手,白日里还血淋淋的掌心已经光滑如故,一点伤痕都没有。

没有?没有!顾春藤看着平滑的掌心发呆,一股深深的恐惧突然漫过心头。是了,她的掌纹呢?她为什么没有掌纹了?

咚咚咚!

门被敲响,顾春藤诧异地应了一声,然后拉开门,却见陆离寒着脸站在门外。

“少……少爷!”她有些诧异地看着陆离。

“门房说,你没有出府。”陆离不悦地看着她把手背在身后,沉声说道,“手伤成那样,为何不医治?”说着,他从袖口拿出一只釉色的瓷瓶。“把手伸出来。”

顾春藤诧异地看着他,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恼意,背在身后的手不住地发抖。

“怎么了?难不成你真想那手废掉不成?拿出来!”陆离大喝一声,突然伸手去抓她的手。

顾春藤下意识地向后躲,她用尖锐的指甲狠狠戳进掌心,感觉有黏稠的液体涌出,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在陆离沉着脸冲过来的时候伸出双手。

看着她血淋淋的手心,陆离的心突然狠狠地抽了一下。他小心翼翼地用帕子把她掌心的血迹擦干,然后蘸着瓷瓶里的药膏,轻轻地抹在她的伤口上。

顾春藤低头看着他眉头紧皱、心疼得要死的模样,心底漫过一丝甜腻,忍不住轻笑出声。

陆离不悦地皱眉,好一会儿后才斟酌着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进陆府?”

进陆府?顾春藤身体一僵,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苍白了。

她为什么进陆府?她也不知道啊!她好像睡了好长的一觉,醒来时就在被送到陆府的丫鬟队伍里了。

陆离见她恍惚的模样,心生疑惑,又问道:“你在常州可有亲戚?”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似之人?或许只有亲戚才有可能吧!

顾春藤摇了摇头。她不知道。

他以为她没有,便叹了一口气。

他将纱布绑在她手上,然后在她手背上打了一个古怪的结。

顾春藤愣愣地看着那古怪的结,呼吸微微一窒,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解开那个结。

陆离诧异地看着她利落地解开那个结,眉头深深皱起,他一把抓住她的肩,问道:“你为什么会解这结?”他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一把将她揽进怀里,“雪衣!雪衣,是你对不对?你没有死!你没有死!”

顾春藤愣愣地任由他抱着,她想推开他,却莫名地渴望他怀里的温度,好似这一个拥抱她已经等了千年。

雪衣生在常州,常州是沿海最大的渔港,这双生结是出海之人特有的一种打结方法,是雪衣教给他的,她若生在金州,怎么会打双生结?

况且,她们连红痣都生在同一个地方,即便是双生子也不会这般相似吧!她有雪衣特有的介绍方式,和雪衣一样喜欢满院的春藤,如今想来,这些都足以证明她就是桐雪衣。

陆离笃定她便是桐雪衣,宛如重获至宝般紧紧将她抱在怀里,目光灼灼地看着那颗红痣。

顾春藤愣愣地望着他,终是摇了摇头,只无措地回了一句:“我不记得了。我好像真的睡了很长的一觉,醒来就在牙婆子家了,然后就跟着丫鬟的队伍被送来了陆家。”他身上的气味很好闻,带着淡淡的檀香,能够安定人心。

4

陆离说,她就是桐雪衣,只是她可能因为什么而失了记忆。她没有死,她就是桐雪衣。

陆离觉得自己沉浸在失而复得的惊喜之中,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宣布,顾春藤就是桐雪衣。

陆离曾问她为何叫春藤。

她靠在他怀里,秀气的眉毛微微皱起。她只记得好像有人说:“我最喜京城幅图山上满山遍野的春藤,郁郁葱葱,充满着生命的气息。”所以,她便叫春藤了。

陆离身子一僵,一股突来的情感让他忍不住红了眼眶。他紧紧将她抱在怀里,额头亲昵地抵着她即便是在炎夏也依旧冰冷的额头,道:“那一年,我带你去幅图山赏春,却正赶着那日下起了山雨,我们被困在山中。我曾躲在山洞中指着满山的春藤告诉你,我最喜这春藤,而后回到府中,不出一月你便让人把院子里都种满了春藤。”

顾春藤笑着看他熠熠生辉的眼睛,情意溢满胸膛:“相公,我以前一定很爱你,很爱很爱,所以才宁愿冒着难产的危险为你生下陆宝。”

陆离笑着拢了拢她肩头的发,轻吻她冰凉的鼻尖。

因为很爱,所以舍不得离开,即便是失去记忆也一定要回来吗?

次日,尹府的小姐差人送了帖子来,邀请陆家夫妇去赏菊。

一整个上午,顾春藤都被一众夫人、小姐拉着话家常,内容无外乎谁家的相公如何,谁家的孩子如何,末了,话题又绕到她的身上。

那原是早几年前陆离和尹家小姐之间的一段情事。

陆尹两家曾是世交,几年前,陆离曾经去尹家提过亲,那时尹小姐眼盲,拒绝了那桩亲事。

后来,陆家便从常州娶了渔女桐雪衣,至于如今尹小姐的眼睛是如何好的,无人得知内情。

顾春藤心不在焉地听着女人们说的话,心底仿佛被清空了一块。

她想到那张纸笺,原来,素馨便是尹小姐的闺名,原来,那个一直让她心中疯狂嫉妒的女人真的存在。

她莫名想要抓住陆离的手,却在回身寻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知何时与尹素馨离开了。

她失魂落魄地辞了众家的夫人、小姐,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宅子里游逛。

“素馨,别走!”

男子低沉的嗓音从假山后传来。

她微微诧异,寻声望去,便见陆离从身后紧紧抱住尹素馨。乌丝纠缠,便如那情深意切的戏水鸳鸯。

心蓦然一疼,她连继续听下去的勇气也没有了,便狼狈地转身离去。

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原来,陆离一直心心念念爱着的是尹家小姐,原来他真的不爱她。

5

顾春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她只觉得脚步那么沉,心那么疼。

他让她相信他所有的温柔、宠溺都给了她,末了,却又在她心口划下这么重的一刀。她失去记忆之后,与他相处的时日不多,已然无法忍受这种背叛的痛,那么,失忆之前的桐雪衣,那四年,那四年时间又是如何度过的呢?

从来没有哪一刻让她觉得如此无助。她蜷缩在床上,看着昏黄的灯光,摊开手掌,发现掌心的疤痕奇迹般地消失了,仿佛曾经那血淋淋的伤口只是幻觉。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她真的是桐雪衣吗?若真的是,那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传来,顾春藤微愣,便见陆离苍白着一张脸走进来。

陆离凝眉看着她苍白的脸,好长时间的沉默过后,他走过去,轻轻拢了拢她鬓角的发,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她沉默无语,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哽咽,遍体生寒。

他的目光变得冷冽,抱在她腰间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说他爱着尹素馨,却因为她的双目失明而不能和她相守。他说他试着去爱桐雪衣,却终是没有办法。这世间的男女情爱从来都是由不得自己的。

顾春藤不知道自己这种时候要说什么,她只觉得疼,全身上下都疼,不是身体的疼,是灵魂的疼,仿佛要把她撕碎一样。

这一夜,喝醉了的陆离抱着她说了一夜的“对不起”。

顾春藤醒来时,陆离已经不在了,唯有那淡淡的酒气还在房间里久久弥漫不去。

院子里的春藤已经枯萎,无论她怎么浇灌都无济于事,便同她短暂的爱情一样,枯萎、凋零。

自那日后,顾春藤未再见过陆离,却见管家开始大肆采办聘礼。隐约中她知道,陆离是真的要把尹素馨抬进门了。(古代侍妾进门,用“抬”从侧门进。)

陆宝已经六七个月大了,可是每每见了她还是哭,撕心裂肺地哭。她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外看着奶娘抱着陆宝玩,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好似这家里只有她是多余的。

她,真的是桐雪衣吗?她不禁感到疑惑。如果是,为何连她的孩子都跟她这般生疏?

过了八月,天气便开始转凉,顾春藤心里的疑惑越发强烈。如果她是桐雪衣,她想找回自己的记忆;若她不是,那她又是谁?

她想到那个把她带到陆府的牙婆子,便带着些银子找到那牙婆子家,想问问自己为什么会被卖给牙婆子,自己又是怎么去到牙婆子那里的。可牙婆子说,她以前其实是没见过顾春藤的,那日去陆府的队伍里本来是十五个人,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一想着多一个人就能多卖一些银子,她便也没有追究。

难道她是凭空冒出来的吗?顾春藤想不明白,可牙婆子说得真切,她又能如何?

从牙婆子家出来,顾春藤失魂落魄地在大街上晃了好久,回到陆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掌灯时分。陆离沉着脸站在一片枯萎的春藤下,目光阴鸷地看着她:“你去哪里了?”

顾春藤猛地抬头,心口一阵抽痛。她一想到他就要娶别的女人了,嫉妒之情便如蚂蚁般疯狂地啃噬她本就千疮百孔的心。

“我问你,你去哪里了?”陆离恼怒地冲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他强迫自己冷静一点,可他是真的感到恐惧。是的,他害怕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如同她莫名其妙地活过来一样。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感情。他爱尹素馨,可他也无法对她放手。她是他的妻,他一直以为自己对她只是愧疚,只是怜惜,可当他回到府中遍寻不到她的时候,他又开始惶恐,整个人坐立不安,在院子里乱转。

“我……我去找了牙婆子。我想知道我为什么会失忆。”她淡淡地道,不着痕迹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陆离有些失望地看着空出来的手,看着她欲言又止。

“你什么也别说。”她把手指压在他唇上。她知道,什么都知道,他爱尹小姐,爱了很多年。其实,她才是多余的那一个。在爱情里,从来都是容不得第三个人的,只是她来得太晚,总归抵不过他与尹素馨的青梅竹马。

陆离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只觉得胸口好似空了一块,再难填平。

6

陆离开始躲着顾春藤,下人们都说,陆离和尹素馨这一对互相折磨了这么些年,终归是要走在一起了。

院子里的春藤枯了,顾春藤又去找了两次牙婆子,人家却已搬走,再难寻其踪迹。

尹素馨开始频繁在府中走动。偶尔顾春藤会躲在假山后,看着陆离抱着陆宝陪尹素馨在院子里散步,陆宝手舞足蹈地呀呀乱叫,似乎对尹素馨甚是喜欢。

顾春藤觉得胸膛里的那颗心在瞬间被碾碎了,她很疼,却无法哭出声音。

夜里,她偷偷去看陆宝,小家伙在摇篮里睡得很是香甜。

“宝宝!”她走过去,想伸手碰碰他红润的小脸。这时,回廊里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只见尹素馨穿着里衣站在门口,看她的眼神带着一丝厌恶。

摇篮里的小家伙不知何时醒了,见了顾春藤便一阵号啕大哭。尹素馨走过去抱起陆宝,目光幽幽地看着顾春藤,道:“姐姐,好吵,是不是?”她抿唇轻笑,右手放在孩子细嫩的脖子上,五指一点点收拢。

小家伙被突然扼住了喉咙,小脸憋得通红。

顾春藤吓得面色苍白,伸手去夺陆宝。

两人互相拉扯着,陆宝哭得越发撕心裂肺。

陆离冲过来时,正看见尹素馨抱着孩子哭得梨花带雨,看着顾春藤的眼神带着指控,她道:“姐姐,陆宝还小,不懂事,你不要生气,以后时间长了,他自然会接受你,喜欢你的。毕竟你是他的亲生母亲,我……我不会……不会抢走陆宝的。”她恳切地说着,眼泪顺着眼眶而下。

顾春藤愣愣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场荒谬的折子戏。

陆离沉着脸走过去接过尹素馨怀里的陆宝,而后冷冷地看着顾春藤。

顾春藤觉得自己的心一瞬间拧了一下,她绝望地看着陆离,看着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拥着尹素馨离开,低沉而冷漠的嗓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雪衣,陆宝这孩子从小便与你不亲,以后他就交给素馨养着吧!”

顾春藤失魂落魄地看着陆离离开,心底仿佛空了一块。此时,不管她是不是桐雪衣,似乎都不那么重要了,陆离到底是不爱她的。

夜入五更,她悄悄换了一身黑衣,趁着夜色带着从柴房找到的铁锹去了西郊的墓区。她想看一看,想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桐雪衣。

如果是,她必然要带着陆宝离开;如果不是,那也许更好,偷窃而来的一份荣华富贵终归是有落幕的一天的。

她点燃火折子,借着昏黄的火光在一排排墓区里搜寻,直到黎明将至,才在墓区的一隅发现了桐雪衣的墓碑。

陆离说,他是看着桐雪衣下葬的,可这墓里真的埋着人吗?

顾春藤的额头上冒出冷汗,她想起自己对陆离的心意,想起尹素馨,想起陆宝,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也许她私心里是希望自己并不是桐雪衣的,如果不是,那至少,她可以有一个离开的理由。

可是当她看到空荡荡的棺材,心里的那根弦终是一下子绷断了。

她是桐雪衣,她真的是啊!

无以名状的悲伤瞬时笼罩住她,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和痛楚瞬间将她击垮,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是不是要走回去,问一问陆离,到底发生了什么?

初秋的风吹拂她冰凉的脸,墓区里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惊愕地抬起头,发现陆离面色阴沉地站在她面前。

“相公!”她傻傻地唤着,却在触及他冰冷的视线时,整颗心都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陆离看着空荡荡的棺材,痛苦地闭了一下眼。

“雪衣,做顾春藤不好吗?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不好吗?为什么要来这里?为什么?”他冷冷地说着,慢慢走到她面前,在她还来不及诧异的时候拽着她的身子死命地摇着。

眼泪终是夺眶而出,她从没想过,对她那么温润的男子会这么残忍地对她。

“陆离!”身后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顾春藤机械地扭过头,只见尹素馨穿着一身藕荷色的襦裙站在那儿,眉眼秀气,脸庞精致,肌肤白皙透明,一双杏眸熠熠生辉。

尹素馨静静地看着顾春藤,脸色有些微微的白:“雪衣。”

“为什么?”顾春藤凝眉看着陆离,突然间好想自己就躺在棺木里,这样就不会痛了,至少不用看着他另娶他人。

陆离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他想走过去,可终究是越不过心里那道坎。他不爱桐雪衣,也不爱顾春藤,从来不爱,即便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你应该爱她,可是人的心又哪能自己控制呢?

“对不起。”

对不起?

顾春藤仿佛被重重打了一棍子,身子晃了晃,差点跌进棺木之中。

“你对不起我什么?”她笑了笑,心里说不出的苦。

陆离愣了愣,张了张嘴,却终是不忍欺骗于她,便道:“雪衣,我不知你是如何活过来的,可你、你确实是难产而死。只是……”那么残忍的事,叫他如何说?

“只是什么?”她已经有所察觉,可是那些话,她还是想从他口中听到,如此,便是死心也好。

陆离目光游离地看着她,突然间觉得胸口一阵情绪翻涌,喉头涌上一股腥甜,一张口,喷出一口血。

“陆离。”尹素馨连忙冲过来,凝眉看着对面的顾春藤。“桐雪衣,”她低低地唤,突然屈膝跪倒在地,目光悲泣地看着她,“你想知道真相?不管它有多么残忍?”

“不,素馨。”陆离连忙捂住她的嘴,“别说。”

“我为什么不说?”尹素馨猛地拉开他的手,“还是,你后悔了?你后悔在桐雪衣死后,将她的眼睛移到我的身上?”

她的话如同一道惊雷,直直地劈向顾春藤。

顾春藤愣愣地看着陆离,看着尹素馨,突然之间觉得自己的一生就是一个笑话,可笑至极。

她晃了晃孱弱的身子,目光温柔地看着陆离,好似好多年前的初见,她还是那个傻傻的女孩,他还是那个温润的少年。

她说:“陆离,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又活过来的,也不知道现在的我到底还是不是桐雪衣,我只是想问你一句,替自己,也替桐雪衣。”她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天涯。

“雪衣。”他猛地抬起头,张了张嘴,“你问。”

“你,有没有爱过我,爱过桐雪衣?”她笑望着他,真的是在笑,用尽了最后的生命在笑。

爱?不爱?

陆离胸口翻滚着,一阵阵剧痛一点点地蔓延,他看着她,张了张嘴,还未说出口,她便已经猛地摇了摇头,她已经不想听了。

“雪衣,我……”陆离张了张嘴,顾春藤已经打断他的话,轻盈的身子摇摇晃晃地走到桐雪衣的墓碑前,突然扭身朝他笑了笑:“陆离,再见,愿你此后半生荣华,妻贤子孝,我们,此生,再也不见。”说完,重重地朝着墓碑撞了上去。

“雪衣!”陆离愣愣地看着顾春藤的身子慢慢滑落,最终留下一片寂静,心里那句未完的话此生都未能说给顾春藤听。

7

顾春藤不知道自己在冰冷潮湿的泥地里躺了多久,她觉得她死了,可是并没有。

也许,只是他们以为她死了。

黄土一层一层地撒在她身上,她始终睁着眼睛,看着陆离沉着脸,一锹一锹把黄土撒在自己身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已经看不见他了,也看不见尹素馨。她被埋在土里,等待着虫蚁啃噬她的身体,即便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死,因为她动不了了。

“顾春藤!”

“顾春藤!”

“顾春藤!”

冥冥之中,她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面前的沙土仿佛从中间被劈开了,一名穿着红色纱裙的小姑娘蹲在她身旁,正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顾春藤,你,还没记起来吗?”小姑娘微微一笑,扭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公子。

裴容倾叹息一声,蹲下来,伸手轻轻覆在顾春藤的眉心。

顾春藤愣愣地看着他,感觉一股暖流从眉心而入,渐渐窜过四肢百骸。

脑海中仿佛有什么炸裂了,且无比清晰,她恍惚中好像看到了桐雪衣,不,是看到了她自己嫁给陆离的画面。

原来她真的是桐雪衣,只是后来她自己不记得了而已。

可是,如果真的从来都不记得该有多好?现在这段缺失的记忆突然涌进脑海,带来的,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那年,常州发大水,陆离经商路过那里,救起了被冲上岸边的她。

之后,陆离将她带回了陆家,两人结为夫妻。

她知道陆离心里有别人,可那段时间她是快乐的!直到她后来生陆宝难产,看着陆离哭着跪在她床前,她突然觉得,自己除了留给陆离一个孩子,还留给他什么了?

以前她不知道,也不懂,可是现在她懂了,至少她留了一双眼睛给他的爱人。

“我记起来了,我是桐雪衣。”她低眉顺目地说,“可是,我不是死了吗?”

裴容倾摇了摇头,道:“你没死,你活过来了,但是,重新活过来的你已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我让你混在人牙子的队伍里,又回到了陆家。”

顾春藤微微一愣,满眼苦涩:“原来如此。”

“你的眼睛被换给了尹素馨。”一旁的小姑娘说道。

她知道的。

顾春藤心灰意冷地点点头。

她不怪陆离,她能怪他什么呢?

他不过是在她死后,把她身体的一部分给了自己的爱人,这样,也好,至少……至少她离开了,她的眼睛还可以看着他一生一世。

“你能告诉我,我是谁吗?”她突然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苦笑。

她两次都没有死,被换走的眼睛又长了出来,还有几次她受伤,伤口却自动愈合,林林总总,她已觉得自己并非常人。

或许,她该是个妖怪吧!

她自嘲般地苦笑,笑声不大,却回荡了许久。

裴容倾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从前,天帝有个异兽园,里面养着世间最珍奇的动物,可是有一天,看守异兽园的小童贪玩,被九尾狐和珠蟞鱼钻了空子,放走异兽园里的异兽。异兽们被困了千万年,都有了灵性,它们跑到人间,便化成了人形,想要像人一样生活,像人一样拥有爱恨情仇。”

顾春藤安静地听着,仿佛有些明白,却又不太明白。

裴容倾眨了眨眼,周身泛起一层柔和的白光,她伸手在半空轻轻拂了开来,半空中便浮现出许多栩栩如生的画面。

张着双翅、人身鱼尾的妖怪从天而降,落入常州河中,河水突然暴涨,常州连着发了七天的大水。鱼怪在水中潜游七日,后来化成人形,被冲到岸上。

冲到岸上的鱼怪被过路的商人救起。

那商人自是陆离,而那鱼怪幻化而成的人,就是桐雪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忍不住喃喃自语,呆呆地望着陆府所在的方向。突然间,她觉得她与陆离之间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一场在她漫长生命当中最短暂的、光怪陆离的梦。

她摇了摇头,伏在地上,眼泪从眼眶滚出,砸在地上,绽放出一朵浅浅的水花。

裴容倾叹息一声,道:“那么,跟我回去吧!回到天界,留在异兽园。”

他淡淡地看了顾春藤一眼,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本蓝色封面的书,轻轻抛向空中。

顾春藤一动不动地看着书页被风吹开,金光在眼前闪过,裴容倾祭出卐字印,打在她眉心。

“你是谁?”她轻轻地问,带着一丝顿悟的苦笑。

裴容倾微微一愣,而后道:“我便是那小童。”

“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顾春藤轻轻叹了一声,一阵锥心的痛突然从双腿传来,渐渐地,双腿合二为一,化成一条巨大的鱼尾。

“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在我被剜掉双眼的时候,你不带我回去吗?”她淡淡地问。

裴容倾微微一愣,好一会儿才道:“我找到你的时候,你说你想回陆家,想看一看陆宝。”

原来,原来是陆宝啊!她腼腆地笑了,笑容仿佛是三月里的春花,总是在春寒料峭时绽放,却又极快速地凋零。

裴容倾叹息一声,然后默念了一个“收”字,书页便停止翻飞,顾春藤则化成一道流光,飞入书中。

“啪”的一声,书册落地,书页上“山海图志”四个金色大字格外显眼。

裴容倾叹息一声,伸手去捡,一阵风吹来,吹开书页,上面用殷红色的朱砂写着:蠃鱼,长寿不死,身体可再生,健忘,所到之处多发洪水。

蠃鱼生长在邽山的洋水里,生有双翼,叫声犹如鸳鸯。

8

幽深的林间小道上,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缓缓前行。

小九抬头看着裴容倾,突然问:“公子,如果当年红菱忘记了钟林,后面是不是就没有我了?”

裴容倾低头看她:“你想说什么?”

小九歪着脑袋,突然说:“如果有一天我真的看见了红菱的丈夫钟林,你说,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还是直接吃了他?”

裴容倾“扑哧”一声乐了:“如果你能消化得了的话,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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