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月坊。”温润如玉般的谦谦公子莞尔一笑。
“你救她不如也救救我的明儿，就一个人也是救，救两个也是救，若真的麻烦，不如你带明儿走吧。妲笙她很聪明，命又硬……”妲笙父亲滔滔不绝劝说男子将生的希望给予另一个孩子，妲笙觉得自己的心堕入寒冰中，竟然麻木得再也感受不到痛苦。
“我想你误会了。”男子打断了他，优雅又不失礼貌一笑，“我不是为了救姜家人而来，我只是想救她，怎么还带换的？”
姜丞相哑口无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面如死灰，紧紧盯着男子怀中的妲笙，一字一字道，“那还是请将我女儿放下吧，我们一家人要死一起死。”
这是我父亲吗。
是。
爹，我的小白不见了——
噢，明儿喜欢，给明儿了。
那是我的……
好了！
桌上的中间脑子满脸不耐烦地一拍桌，吓得妲笙瑟瑟发抖。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跟你那宁人作呕的娘一个模样，一只兔子而已，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如玉般的男子静静看着姜丞相，吗没有任何妥协。
自己的父亲怕是以为此男子看中了自己的一身皮囊，竟用这个作筹码也要让儿子活着。
父爱如山呐。
自己算什么可笑的东西？
“……求你，带、带他们走吧……”妲笙手指苍白如纸，紧紧攥住男子胸前的衣物，看着男子，忍不住地颤抖。
“你是个善良的人。”男子嘴角上扬的浓浓笑意，如月光澄明一片。他侧身冲姜丞相淡淡道，“跟我来。”
霁月坊不同于姜府那般繁华景象，却山明水秀令人惬意，使人流连忘返。
“饭菜不合胃口吗？”那人看着一动未动的饭菜，如温柔月光般的男子轻声问。
妲笙眼神黯淡无光，了无生气的样子像是被人抽走了三魂六魄。蜷缩在角落，将自己的头紧紧埋在膝上。
“我名乔骨，是这个地方的主人。”乔骨指了指脚下的地，见妲笙不理会自己也不恼，“听你父亲唤你妲笙，那我也这样称呼你好了。”
半晌，一声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响起，“我没有父亲。”
妲笙淡淡的话语随风消散在空中。
突然妲笙眼前出现了一只雪白的兔子，它的耳朵被乔骨拎起，一双腿怎么摆动也逃不过桎梏。
“……”妲笙紧紧盯着男子手中那团毛茸茸的活物，这才眼中略微有点光彩。
“你果真喜欢兔子，”乔骨见妲笙活过来，脸上满是喜悦。
妲笙听后欲接过的手空中一僵，又徐徐将其抱在怀中，揉弄着它被捏痛耳朵。
“吃点东西吧。”乔骨拿过粥，粥上露出些许香菇碎，他搅了搅递给妲笙。“这是我自己做的。”
妲笙不予理睬，他一个堂堂霁月坊坊主何必在自己这种罪臣之女身上浪费时间，怕也只是图个新鲜，过不了多久就厌烦了。
他缓缓吹动着原本就不烫的粥，有些不自在地递过来。
怕是没有照顾过人，什么都像照着学的。
妲笙鬼使神差地张嘴含住勺子喝了粥，心中闷闷的，毕竟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太过不给面子也是不好。
本以为他对自己这般好，只是一时兴起，没想到竟然一直到了第三月。
妲笙正绣着一朵兰花，耳边脚步声轻盈，妲笙一侧头，不知何处冒出来了两个丑陋的稻草娃娃。
稻草娃娃穿着粉色裙子，眼角用墨水点了颗泪痣，身上贴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妲笙两字。
“……”妲笙。
“好看吗，我叫人扎的，是不是很像？”乔骨头一偏，一头柔软的发丝便倾斜在妲笙的绣花上。
一股檀香充斥妲笙鼻腔。
“……”妲笙欲言又止，
做个稻草人，如果不是乔骨给的，还以为想咒我。
有些太不吉利了。
“……很喜欢。”妲笙接过稻草人，淡然道。
“那就好那就好。”乔骨松了口气。
“你没有必要做这些”妲笙低垂着眼，看不出来神情，“我不过是个差点被人欺辱的罪臣之女。”
没有地位，没有金钱，唯一的美色也是肮脏的。
乔骨缓缓倾身，极尽温柔地揉了揉妲笙的发丝，充分感受指下柔软的发，他认真地告诉妲笙，“你是这个世上最值得的人。”
乔骨有些惹人眼，妲笙手指摩挲着手中小人。
扑通
扑通——
天色渐晚，妲笙本想将窗边支撑的杆子取下，只见一白衣男子如仙人般踏雪而来，一头乌黑发丝在月光下生辉。
乔骨朝妲笙伸出手，好看得难以置信。妲笙轻轻将手搭在他手上，眼睛一弯，“乔公子又做什么呢？”
妲笙话音刚落，便被一手环住腰身，带着跃至空中，妲笙只得紧紧拉住他。
月光下的乔骨，眼角带着丝柔情，朝妲笙莞尔一笑。
只见乔骨落在后山山下水中央的小船支上，他将妲笙缓缓放下。妲笙感觉双脚触地这才放开乔骨。
“这是？”妲笙环顾四周，瞧见了那满天星河。水面如天地间一面无暇的镜子，映出星河万里。
“想着你都没怎么出来过，在下不才略懂星象，这才想带你出来瞧瞧这人间美景。”乔骨说着，取下披肩裹在妲笙身上。
“谢谢。”妲笙眼中不知为何有些湿润。
在妲笙以往的回忆里，只有院墙内那重复演着的戏剧，咿咿呀呀唱着外面的世界。
乔骨躺倒在船上，看着天上的繁星点点，“你是姜丞相的女儿，该进过宫吧？”
“嗯。”妲笙坐在他身边。
“你也知道我吧。”
“嗯。”
乔骨，三皇子。
舅舅谋反被定上同党的罪名，因天子仁慈，将其放逐，沦为庶人，不得再回长安。
“我是冤枉的。”
“嗯。”
“哎，你怎么只会嗯啊？”
“……嗯。”
他忽然坐起身来，冲着妲笙一笑，“妲笙是个笨蛋。”
“……”妲笙无语。
波光潋滟，妲笙听着身旁男子熟睡时轻缓的呼吸声，窝在他身边，就这样瞧着他的眉眼，用目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五官。
扑通
扑通——
妲笙捂住自己的心脏，有些不知所措。许久，她才阖上眼睛靠着一旁陷入沉睡。
一船清梦压星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