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念无奈的看着藤十七倔强的表情,只能摇了摇头,把包里的最后一样东西递给他。
“拿这个,把自己包住,我带你出去。”
男孩直勾勾的盯着清念递给他的厚厚一条白布,清念继续解释:“你身上的花纹需要隐藏一下,包起来之后穿好衣服再戴一顶从头到脚的纱斗笠,这样应该就差不多了,今天的外面很漂亮,你值得去看一看。”
藤十七听懂了话,接过纱布,清念退出屋子,静静的站在门外等着。
少年很快就出来了,看得出他的确听懂了清念的话,因为他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不过幸好现在天气很冷,围多少层都不会显得奇怪。
清念想要拉着他的手,毕竟外面真的是人挤人,但想到这小子连脉都不让自己号,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的拆下自己头上的发带,绑在少年和自己手上。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清念耐心的解释。
京城真的很繁华,街边的花灯亮的晃眼,小摊也都是馋人的小吃,美中不足的就是人实在是太多了,踮起脚尖就能被人流推着走。
清念的身型算是女孩子里面高挑的,但在人流里还是瘦小了些,藤十七也因为常年营养不良看上去更加瘦弱,两个人就在人堆里挤来挤去的。
有繁华的地方就一定少不了三教九流,清念远远的路过锦瑟弦的时候,望着灯火通明脂粉香绕的楼宇,余光瞟到了门口推搡的几个公子哥儿。
光是瞟一眼,清念就觉得头痛。
薛言就站在公子哥儿们中间,带着略不情愿的表情和一个自己并不认识的人争论着,清念离得很近,纠结了一下是要装不认识还是上前去打招呼,无奈的是清念这身白衣服实在是太惹眼,其中一个公子哥似乎是眼尖看到了她,转头和身边的朋友说了什么,薛言竟然也看了过来。
清念看了看自己和藤十七绑在一起的手腕,心中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位可是纪姑娘?咱们家少爷请您过去一起呢。”
清念真是打心眼里佩服这装模作样明明已经挤得要死还是要吊着身份让人来请她的人了。
清念脸上带着面纱,所以看不出表情,那人作出请的手势替她开路,清念也只能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看看是哪个臭屁骚包让她过去,浪费自己的时间。
清念一到,薛言的脸色就很难看了,身边那个一身骚紫的少爷一副很熟络的样子笑着和清念打招呼,清念微微点头,皱着眉看了看薛言。
“纪姑娘这不是来了嘛,阿言就是爱瞎操心,叫咱们别去打扰纪姑娘啥的哈哈哈。”
那个骚紫完全感受不到清念的低气压,继续扯犊子,甚至开始拉着薛言和清念以及一圈公子哥往锦瑟弦里面走。
清念皱了皱眉:“这位公子,你认识我?”
那位骚紫折扇一甩,自以为很帅气的摆了个造型:“当然当然,我们老薛已经很久不陪我们玩儿了,据说是去姑娘那儿讨打了,我一直说想见见姑娘,这回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呀,既然遇到了便是缘分,不如进去一起喝一杯吧,在下请客如何?”
薛言还想开口拒绝,清念就淡定自然的拉了拉连着藤十七的发带,示意藤十七跟紧她。
“既然您银子富裕,那清念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锦瑟弦里面暖烘烘的,清念逛了半天手都僵了,既然有人买单,进来喝口热茶也不错。她就是如此单纯的跟了进来,当然也很清楚这群公子哥非要折腾她来肯定没那么单纯。
门口的老鸨刚要扯个灿烂如花的职业笑容开始吆喝,就看见同行的清念,脸上垂下来的肉刷的紧了起来,连忙凑近:“纪姑娘您怎么来了!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可是我哪位姑娘身子不爽了?”
清念摆了摆手:“紧张什么,有几个公子哥儿非要请我喝你这儿的酒,我进来暖和暖和可行?”
老鸨一听不是自家姑娘身子不爽,脸又笑出了花儿,连连往里请人,还不忘照顾好身边每一位公子哥儿。
“那能不行吗!来给清念姑娘上好酒!这桌我请了,各位小少爷吃好喝好啊!”
清念连忙摇头:“好酒可以,免单算了,不能拂了紫少爷的兴啊。”
老鸨先是一愣,但只要不傻应该都看得出来‘紫少爷’说的是谁,听得出清念话里的揶揄,却没胆子附和着,只能把眼睛笑成一条缝,连连请这群锦衣少爷们进门。
紫少爷看上去熟稔的很,叫清念进来无非是想看看传说中德才兼备德艺双馨,被捧得不可一世的那个纪姑娘被这香软玉润的青楼弄的面红耳赤的模样而已,说到底,谁也没那个痞性真的为难一个弱女子。
老鸨是个识趣的,脚下飞快地安排了个大大的包房,清一色的小姑娘进来倒酒,紫衣服的那个在门口见过了清念的淡定,决定再下点功夫,好好探一探这位把自己好兄弟迷的神魂颠倒的大夫。
搂着身边的少女当着众人的面就开始你侬我侬动手动脚,看着薛言尴尬症都要犯了,他这位好哥们平日里也就是喝酒划拳来劲,最不喜欢俗气的胭脂水粉,这下还真是为了成全别人恶心自己了,估计待会儿手都得洗秃噜皮。
清念托着下巴,像是没看见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其实心里鄙视死这群公子哥的审美了,这周围都是些什么鬼啊,一个个脸抹的五官都快看不清了,老鸨打发要饭的呢吧。
她淡定,其他人就没那么淡定了,薛言凑过来小声说:“那个、陆责平日里没那么…平时我们也就自己一群人坐在一起喝点酒。。”
清念眨巴了两下眼睛:“嗯啊……你觉得他怀里那个姑娘长的怎么样?”
薛言一时摸不准清念是什么意思,只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好看,没有纪姑娘好看。”说完这话突然后悔,清念怎么能跟妓女相比!估计会生气吧。
清念到是不知道他心里这些弯弯绕,她也觉得不好看,来青楼看这些东西简直就是浪费银子,老鸨糊弄这群公子哥呢,收着银子给看这些东西,不仅不养眼,看久了还容易吃不下饭。
薛言还想解释,清念就叼着筷子皱起了眉,陆责看她表情复杂,手下的筷子也不再动的频繁了,以为这位冰清玉洁的黄花大姑娘终于被他恶心到了,心里暗爽,手也不再往姑娘腰上摸,却听见门外两个丫头的声音,齐齐唤了一声姑娘。
一双赢弱的素手推开了门,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虽身在烟花之地,却散发着清冽优雅的气质,是四位花魁里以才气出名的,样子不见的多么惊艳,但飘然如仙的气质绝对没得说——簪花。
“簪花见过几位公子。”簪花刚行了礼,就有一个一身骚包如花孔雀般的人坐不住了,连忙笑眯眯的迎上去:“簪花姑娘怎么有空了,老鸨今儿个还真照顾我们兄弟几个!”
簪花对着清念点了点头:“纪姑娘,扶柳姐姐今日要跳舞,请各位公子哥去上面雅间观赏罢,小舞已经在上面等候了。”
簪花口中的小舞,正是四大花魁之中念岁最小,舞跳得最好的一位,名曼舞。
清念眼神询问了一下薛言的意见,不过也就是客气客气,薛言的意见并不太重要,其他那几位眼睛都已经粘在簪花身上了。
曼舞是整个锦瑟弦里最让人头痛的,人生的水灵甜嫩,舞跳的还美艳,就是性格颇为乖张,不知道哪儿学学过几下功夫,看不过眼的客人可是要抓住打上几下的,偏有些人还好这一口,把她捧的更加不知所云,往往不看情景不分场合。
簪花带路,几人穿过拥挤的一二层,走到三楼的时候,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走起来也变得畅通了起来。
入座之后,簪花默默的跪坐在一旁煮茶,茶香飘散开,清念轻轻的嗅了一下,心里想着一定要好好夸夸簪花这没得说的手艺。
那些个就会拿钱砸的公子哥也不是没见过四大花魁,可是之前都是自己一掷千金腆着脸要跟人家呆着,哪有四大花魁主动贴上来又是跳舞又是烹茶的呢。
曼舞今天似乎没轮到跳舞,不知道从哪儿冲出来,立马就粘在清念身上了。
“念姐姐!你怎么来看我啦!”
还是簪花大气些,把曼舞从清念身上勉强扒下来,让她规规矩矩的坐好。
手边趴着曼舞,喝着簪花泡的茶,等着扶柳从天而降的舞姿,清念打心眼里觉得这才称得上是青楼!之前那都是些什么凑数的乌七八糟的东西啊!
“落梅今天要待客啊?”清念轻轻的问趴在自己身边百无聊赖的曼舞,曼舞点了点头,有啥说啥:“今天好像来了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我们抽签,落梅姐运气不太好。”
清念被逗笑了一下:“多了不起的人物啊?”
曼舞捏着桂花糕玩,嘴里还不忘回答清念的问题:“好像是个什么郡王吧,哎落梅姐要气死了,念姐姐来都没见到嘿嘿。”
那些个公子哥看都看愣了,曼舞哪有这么乖的时候啊,其他三位花魁若是肯出高价还是见得到的,曼舞可是挑眼的,看着不帅不顺眼的再多钱也是不理的,偏偏她越是这样越是勾起无数人的好奇心,身价越发水涨船高。
这下子对于清念,又多了一层无形的神秘感。
簪花递给清念一杯不同的茶,清念感激的抬了抬杯子,轻轻抿了一口。
陆责算是唯一一个理智尚存的,没有忘记他们来的本来目的,可是簪花曼舞两位都在,这无赖下流话突然有些说不出口了。
心一横,自家兄弟不能被这么个死板女人给困住了:“纪姑娘一看就是经常来这儿的人了,和几位花魁姑娘关系颇好,今儿个咱们几个哥们聚在一起高兴,肯定是要喝几杯的,不知道纪姑娘也没有雅兴赏个脸?”
薛言越来越看不下去,脸一板,难得认真的看了看陆责:“你别太过分。”
陆责在薛言眼睛里看出了危险的成分,但还是硬着头皮看着清念,清念看了看簪花,簪花默不作声的轻轻眨了下眼。
清念看着陆责硬着头皮要试探自己的样子就好笑,故作勉强的点了点头。
“陆公子既然有雅兴,清念也不好拂了公子的好意,只是清念不胜酒力,还是点到为止吧。”
陆责看着清念被自己逼的不得不同意,心里得意,这种女人装淡定还行,真喝起来肯定不是个儿,等着出丑吧。
曼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露出了小魔鬼一样的笑容。
陆责转头对侍女吆喝:“还不快把我寄存在这儿的好酒拿来招待纪姑娘!”
薛言最后挣扎了一下:“陆责!”
陆责给了他个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安心的眼神,薛言却觉得完全不安心。
去取酒的竟然是簪花,一壶酒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这酒可是我的珍藏,要不是纪姑娘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陆责油嘴滑舌的想要哄着清念喝酒,看的薛言直着急,陆责的酒他可是知道的,闻着香香的喝着甜甜的,可是后劲大着呢,也不知道清念怎么就被他唬住了,对付自己的时候不是一套一套的吗!?
清念接过侍女倒来的酒,轻轻抿了一口,心里诽谤这酒真是丢酒的脸,甜的跟糖水一样,面上却还要做出为难的样子。
“公子这酒也太烈了些,清念本不是喝酒的人,点到为止好不好。”
陆责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放过清念,刚想开口继续劝酒,就被曼舞的声音打断了——“扶柳姐姐要开始跳舞了!”
天上纷纷落下火红的花瓣,就在万花空中翩翩而至的美人,不是扶柳还有谁。
陆责刚要拍手叫好,就被另一道更出众的声音打断了——
“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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