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吃过蛋卷、喝过咖啡、沐浴更衣、仔细浏览完iPad上的《华盛顿邮报》后,艾米·凯觉得是时候开始干正事了。
逞一时匹夫之勇和艾伦·丹斯比抬杠虽然很爽,但她心里明白,必须搞清楚“可卡因母亲”一案的来龙去脉才能为大陪审团起草起诉书。与达芙妮·哈斯佩尔的会面约在了上午10点,离现在还有两个小时,艾米打算利用这段时间先给杰森·鲍尔斯警长打个电话。
鲍尔斯是个烟鬼,喜爱打猎、钓鱼,还是瑞芭·麦肯泰尔[7]的忠实歌迷,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乡村男孩。但和周围的人不同,他从不会因为艾米的北方人和女性身份而歧视她,因此,艾米一直觉得这个工作能力极强的警长是很容易相处的。
“工作能力强”可不只是说说。虽然在外界看来,警长的工作相当程式化,但鲍尔斯警长的日程安排却从不固定:他可能待在办公室里,也可能正巡逻当地一家高尔夫球场的球道。他是个众所周知的夜猫子,喜欢下半夜在县里的大街小巷上漫步。巡警们都尽量避免在喜资咖啡厅消磨时光,因为警长大人很可能会开着他的车,冷不丁地出现在这里,前来抓偷懒的猫。
这种行事作风不仅仅存在于警察局内部,连身为检察官的艾米也领教过多次:她总是在一些奇怪的非工作时间收到鲍尔斯的邮件,有时候是早晨5点,有时候则是晚上10点。既然弄不清楚对方的作息时间,艾米干脆一有需要就直接致电,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鲍尔斯。
这一次,艾米找到了他。
“喂——”听筒那边传来了鲍尔斯的声音。
“嗨,杰森,我是艾米·凯。”
“找我啥事儿呀?”他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平易近人。与丹斯比不同,鲍尔斯并不担心竞选连任的问题,他经历过两次投票——他父亲则是六次,父子俩从未失败过。
“我想了解一下德仕伯霍罗路上的突击搜查细节。”
“噢?所以说‘衣冠楚楚的丹斯比’在摄像机面前显摆完后,终于开始做正事了?”
“差不多吧!”
“你想了解什么呢?”鲍尔斯问。
“你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线人提供。”在毒品战中,线人就如同常规的步兵团一样不可或缺。
“他跟你做了一笔交易?”
“对。”
“你给他钱了?”
“对,几百美元。”这个问题并不重要,但一定要问清楚,因为被告经常咬住这点不放,辩称买卖信息是违法的,但这种论据通常不会很有力,因为陪审团并不在乎。
“之前用过这个线人吗?”
“用过,好几次了。”
那就好——在法官眼里,新、老线人提供的信息是有区别的。“老线人”会让人觉得值得信赖,并且不需要在搜查令中署名,这为检察官省去了一大麻烦。因为在此类案件中,辩护律师首先采用的最有效的辩护方法通常就是质疑搜查令的有效性。
“执行搜查命令的是谁?”艾米问。
“肯佩。”
又一个好消息——执法警督彼得·斯基普·肯佩,和奥古斯塔县执法局中的其他警探一样可靠。此人身居要职,却不专横,总是直截了当地提供信息,让人无可辩驳。艾米曾在穆奇·梅约一案中请肯佩上台做证,她很确定在案子结束后,至少有四名陪审员想邀他共进晚餐。
“程序正当吗?”
“嗯,据我了解,没有问题。”
“艾伦跟我说搜查出500克可卡因,有没有那么……”
“是不是‘衣冠楚楚的丹斯比’夸大事实了?”鲍尔斯笑着说,“不过他说的也差不多,准确的数字是487克,跟穆奇·梅约一案差不多,牌子也一样。”
现如今的毒贩和麦迪逊大街的广告经理一样,已经认识到产品辨识度的重要性。比如在美国,毒品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品牌标志”。这就意味着某些牌子的“货”更好,对于那些挑剔的瘾君子来说更具吸引力。
“龙王,是吗?”
“没错。”
“那么,你认为这个女人是接手了梅约的位置吗?”
“看起来是这样。我们在她家发现了很多与穆奇·梅约一案相似的作案工具,如天平和包装袋等。对了,还有一张印有顾客名字和号码的清单,其中不少是梅约的老顾客,也算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但一个有孩子的白人母亲怎么会沦落到和穆奇·梅约这种人有联系呢?”
“不知道,也许她也买毒品?这并不重要吧?”
弗吉尼亚州关于持有并意图销售毒品的相关法规大意是这样的:法律推定任何一个持有足够毒品的人都有销售毒品的意图,且联邦政府不需要证明毒贩具体的销售行为。
“不,我猜不是。”艾米说,“毒品是在哪儿找到的?”
“用胶布贴在了婴儿房空调的导气管里。”
“婴儿房?!”
“对,我猜她大概觉得我们不会搜查婴儿房吧。还有些毒品备货,藏在了橱子里,噢对了,有件事你肯定感兴趣:在存放毒品的同一个盒子里,我们还发现了她的手机,里面既有她和她儿子的照片,还有别的证据。”
“天,那太好了!”艾米说。
仅仅在被告家中发现毒品还不足以证明其持有毒品;必须证明被告对该毒品的存在是知情的,且对这些毒品满足法律上称为“可支配利用”的条件才行。当然,这么多的毒品和被告的手机放在一起——而不是只有匿名告发者——足以满足上述条件了。在现代社会中,很少有比手机更隐私的东西了。
“行,”艾米说,“还有什么我需要了解的吗?”
“暂时没想到别的了,这案子应该比较容易解决。要我让斯基普打电话给你吗?”
“好,不过我待会儿有个会面,如果能下午再打来就最好了。另外,他周五有空去见大陪审团吗?丹斯比想直接起诉。”
“我会提前为他排出时间的。”
“谢谢。”艾米说,“对了,被告人的姓名是——”
“梅兰妮·巴里克。”
听到这个名字,艾米吃惊得差点儿把手机甩了出去。
“谁?!”她惊呼。
“梅兰妮,很普通的名字,巴里克,巴—里—克。”
艾米说不出话了,电话那边的鲍尔斯完全没有察觉到艾米此刻多么地震惊。
“还有别的事吗?”他问,“我要开始干活了。”
“没事了。”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来。
“行,拜拜。”
艾米放下了手机,眼睛凝视着前方厨房的桌子。事实上,她对于梅兰妮·巴里克本人并无多少了解,而是在工作中通过卷宗接触到这个人的。
梅兰妮·巴里克就是“低吟性侵案”的近期受害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