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担心，我没事。”
佟佳言缓过神来，抬起眼皮，轻轻朝她摇了摇头。
“要不要再去请李大夫过来瞧一瞧？”
绿芜同样一脸紧张之色。
乡下地方小，方圆十里就只有一个李大夫。先时佟佳言一来到别庄就生了病，绿芜就是听得牛管事介绍去请得这个李大夫。
“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只是人刚醒，还有些头晕罢了。”
“那您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等一下吧。”
佟佳言闭了闭眼，靠坐在床上缓了有一会儿，直到头不再晕了以后，方才要下床更衣。
青桔小心地觑着她的脸色，紧张地护在她身旁，绿芜快速取了衣服过来，服侍着她穿上。
“去打盆冷水来。”佟佳言吩咐了绿芜去打水，才又转过头，微微笑地看着青桔道，“一直睡着头总是昏昏沉沉，这几日躺得够久了，我想起来走一走。”
青桔和绿芜都是打小跟在她身边伺候的。
绿芜是佟家的家生子，老子娘都在府里面做事，家中还有个哥哥叫吉祥，在外院的马房做活。
青桔则是大纪氏从前有日外出去普济寺上香，见她晕倒在路上，瘦巴巴又小小的一个人，瞧着十分的可怜。大纪氏心中不忍，便将她带回了佟府，让她跟在钱妈妈身后学规矩，最后便被分配到了佟佳言住的清风苑。
她出事的那一天，是青桔跟她对换了衣裳让她跑，而她自己则披着佟佳言的披风假扮她往城门的另一头去，以身作饵来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给她制造逃跑的时间。
她后来听人说起佟家的七小姐被人拐骗，不堪受辱，以死明志，而背主的丫鬟却不知所踪。
佟家满京城地找人。
……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青桔发现佟佳言的眼睛不知为何变得红红的，还一眨不眨不地望着她。担心她又有哪里不对劲，便面露紧张地上前道，“是又有哪里不舒服了吗？”
她的眉头不自觉就微微皱起，若细心一些去瞧她的眼睛，便会发现她眼里盛着的是满满的担忧。
从前她看人只浮于表面，谁人真心，谁是假意，她完全弄了个反。是她听信了谗言，让自己陷入两难境地，最后连累那些真心待自己的人也没能落得个善始善终的好下场。
好在，上天垂帘，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她定要仔细睁大眼睛，看清那些牛鬼蛇神的丑恶面目，也还给那些真心待她之人一份平安顺遂的未来。
佟佳言迅速眨了几下眼睛，压下眸子里浮上来的湿湿水光：“不要担心，我没事。只是觉得醒来能够看见你，真好。”
真好，这一次，你还活着陪在我身边。
真好，这一次，什么都还来得及改变。
青桔闻言表情微讶地张开了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她心里一直都清楚，佟佳言待她一向不亲，比不得绿芜更比不得赵妈妈。所以这样亲密又窝心的话语，还是她第一次从佟佳言嘴里听见。
不知怎么的，眼睛就湿了。
好像有一丝委屈的情绪从心里头冒出来，青桔突然觉得自己真矫情。
小姐待她好了，她还反而委屈了。
于是，她低下了头，偷偷眨了眨眼睛，再抬起头时，脸上已不见了方才的失态。
绿芜正好在这时打了水进来。
佟佳言又朝青桔笑了笑，才过去洗漱。
“小姐，您真的要用冷水洗脸啊？”
虽然现在是夏天，可是佟佳言刚搬来别庄的第一天就因舟车劳顿加上受凉而感染了风寒，吃了好多天的药躺在床上昏睡了好久方才有了点起色。
前日半夜里佟佳言又突然从噩梦中惊醒，请了大夫来瞧只说是忧思过甚，心神不宁，开了一副安神静心的方子，说是按时吃便可。
药吃了有几天，佟佳言就躺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了有几天。
夜里绿芜和青桔轮流在床边打地铺值夜，所以她们两个都知道这几日佟佳言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总是会在半夜里被噩梦吓醒。
听她坚持要用冷水来洗脸，绿芜担心她身体还没有好全。
“嗯，寒冷能让人变清醒，我糊涂了太久，是时候该清醒清醒了。”
她说着，手就伸进冰凉透明的水里，掬起一捧，闭上眼睛，低头。
……
冰凉的井水拍在她脸上，凉意一下子就刺激着她的大脑，将方才还未退散干净的睡意全都赶跑了。
这一世，她要清清醒醒地活着，她要清醒地看着那些牛鬼蛇神现行，得到罪有应得的报应。
……
佟佳言坐在了梳妆台前，光洁如面的铜镜里顷刻就倒映出一张容颜绝丽的年轻的脸。
肌肤莹白如玉，眉眼精致的如同最善人物画的画师刻意雕琢出来的一般，挺而直的鼻梁更是将她巴掌大的小脸在清纯温柔的感官上神来之笔地加了一抹女子的英气。因在病中，略显苍白的唇色又为她整个人的气质生生增添了一丝柔弱之感。
“小姐，您今日想要梳个什么头？”
青桔去收拾水盆，换了绿芜来给她梳头。
“随便吧，越简单越好。”
她的时间很有限，也很重要，不想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上。
“那就梳个流苏髻好了，小姐您的头发又长又黑，梳流苏髻是最是好看的了。”
被打扮的人是她，绿芜却看上去要比她高兴的多。
她从一旁从佟府带过来的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里拿了一把桃木梳出来，一手托起佟佳言的一缕头发，从头顶开始，顺着发丝，轻轻梳到尾，一遍又一遍地先将所有头发都梳通，确认没有任何的打结后，方才开始给她盘头发。
佟佳言怔怔望着铜镜里的人出神。
大纪氏死后没多久小纪氏便作为填房嫁进了佟府与佟长卿为妻，永和二十年的时候小纪氏便带着她一母同胞的哥哥佟亦航随了父亲佟长卿去任上外放。永和二十一年的时候小纪氏生下了九妹妹佟佳年。
而她，因为当时年纪太小，又恰好生病，便被佟老太太强行留在了金陵，交由罗姨娘照顾。
这次她之所以会被佟老太太赶到乡下别庄，是因为她为了要帮罗姨娘所出的八妹妹佟佳欣抢回她的蝴蝶风筝而和大房所出的三小姐佟佳琪大打出手，从而惹了佟老太太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