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来时,刘主席和老臧已经醉得不省人事,只剩唐心在收拾残局,傅如意也不见了踪影。
“她先走了,走的时候让我转达你,说是这几日要办理房屋过户手续,怕是没时间出演咱们片子了,让你另谋高就……”
一进门,唐心就送上坏消息。
“好。”
大概是早就猜到结果,央央并没有想象中失落。
“你不着急?”
唐心诧异,后天就要开机了,她竟不慌不忙。
“我已有合适人选。”
“谁?”
“我。”
央央盈盈一笑。
留声机转动,是南叔最爱听的粤曲。
镜前,小拱眉初成,衬得眼窝深邃,唇色用复古大气的正红,让清秀的五官变得妩媚明艳,耳下一副夸张的珍珠耳环,分明了轮廓。
央央回头,黑色的长卷发如波浪般落在肩后,在场众人,莫不眼前一亮。只见她着一袭大红裙,剪裁精致的布料贴着肌肤,勾勒出栩栩身材。少女款款走来,眼里尽是脉脉秋波,像极了九十年代的港星。
商熙笑起来,他没看错,是有人美而不自知。央央的脸娇小流畅,又有婴儿般圆润,五官精致,尤其是眼睛,生来含情,正是压得住这样的妆容,她藏起来的美也终于得以全部释放。
唐心忍不住给了央央一个熊抱。
“天呐,原来大美人就一直睡在身旁,我竟然后知后觉!”
央央有些害羞,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三年来伪装的谨小慎微、温和谦让和乖巧听话,在这一刻被通通击碎。而下一秒,身体里压抑已久的热烈、洒脱、率性,就要喷涌而发。
央央回望身后少年,少年目光笃定。她忽然明白,从一开始,商熙就看懂了她,不仅看懂了她的面具,也看懂了她的灵魂。
顾央央勾起嘴角,商熙是在告诉她,不用委曲求全,不用事事退让,你真实的样子自成风情,更惹人爱。
会意的她露出浅浅酒窝,发卡上,玫瑰耀眼似骄阳。
两日后,《彩虹往事》正式开机。
老臧掌镜,央央说戏,唐心调度,刘主席善后,四人配合得天衣无缝。很快,戏程过半。
“8场13镜4次,开始!”
场记板落下,红灯亮起。
穿着红色风衣的婉仪,提起行李箱,看着柜台前的男人,说:“后会无期。”
不是坚定决绝,而是百转千回。
男人低下头,看似拨动着算盘,手指却微微发抖,一如他乱了的心。
婉仪转身,走至门口,复又停下,再度回望男人,这一望,道尽情深意重,道尽万般不舍,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止,男人却始终没有抬头。终于,她收起失望,释怀一笑,重新戴上墨镜,推门,潇洒地离去。
直到门“砰”的合上,众人才从戏里苏醒。
“卡!”
老臧起身,拍手鼓掌。
“太棒了,刚刚那个转身,简直可以媲美专业演员!”
央央倒是羞涩起来:“哪有,不过是从一位高手身上学了几招罢了。”
以前排话剧时,她就曾偷偷向余露华取经,不过不是为了做演员,而是为了在创作中找准角色情绪。
“哦?是什么样的高手?”老臧来了兴趣。
“她演《百妖夜行》里的薄姬,不知道你看过没?”
“原来是她!”老臧有些意外:“上个月我被女朋友强行拖着看了这剧,全程看得我是昏昏入睡,唯独薄姬死的那场戏让我印象深刻。没想到是你朋友演的,有机会一定介绍我认识啊。”
“没问题!”央央爽快答应,老臧出身电影世家,励志在影坛杀出一条血路,将来说不定他和余露华有机会合作。
婉仪的戏杀青,央央回更衣间卸妆,老臧他们在外面继续拍摄。
正要取下耳环,商熙就站在了身后。
“怎么了?”
央央看着镜中少年,轻声问道。
方才大家鼓掌时,唯有他默默不语。
“阿熙……”
“央央。”商熙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毕业后跟我回大马,可好?”
那时,婉仪的转身一眼,虽惊艳了众人,却惊醒了他。他明显感觉到自己在害怕,怕有一天,央央也会用这般绝望的眼神看着自己。
所以他不愿再等,他不是南叔,他的爱绝不拱手相让,五年太长,两年足以,他有信心保护好央央。
面对商熙的请求,央央心中闪过无数面孔,父亲、梦想、家人、朋友……最终定格在少年脸上。
纵使人间风情好,皆不及你。
“好,我跟你回去。”
话一落,商熙舒展了眉眼,拥住央央。
两人没有注意到,门后,有一位少女已经站了多时,眼中妒火燃烧。
山南巷,公共电话亭。
少女拨通号码,嘟声过后,那头接起电话。
“爸……”
一开口,傅如意就难过起来。
堂堂商家公子,多少豪门虎视眈眈,多少女人前仆后继,他都不曾看一眼,留一步。她原本以为商熙生性冷淡,直到更衣室那一幕,她才发现,原来少年也是会笑的。那时,他的眼神是那么深情,声音是那么温柔,然而,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属于她,少年全部的爱都给了另一个人。从小被众心捧月的她,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如意,你当真没有听错,商熙打算带央央回大马?”
傅佑听完女儿断断续续地叙述,忽然问道。
傅如意擦干眼泪,点头:“是的。”
不仅如此,她还听到商熙说要娶顾央央,让她做商家少奶奶。
“如意,我的好女儿,爸爸不忍看你伤心,如果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央央知难而退,你愿意去做么?”
“什么办法?”
那头压低声音,说了一段话。
“这样……会不会太过了?”
少女犹豫不决。
“如意,你只需问问自己的心,想不想和商熙在一起?”
少女握紧了听筒,她听见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不甘心,她傅如意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顾央央可以轻易拥有。
午后的雨,滴滴答答地落下,盖住了少女的回答——
“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