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在皇帝、太后还未现身之前,众人皆以按座位做好,皇上的兄弟自轩亲王金皓轩而下坐左排,姐妹坐左后一排;股肱大臣自丞相王珂而下坐右排和右后排,亲属跟随坐身后,皇帝的妃子们坐于皇帝与太后两侧,皆表情恭敬而内敛。
待皇帝金辰逸长身一现,袁太后紧随其后,众人均下跪行君臣之礼,齐声道:“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帝在座位上站定,大手一挥,道:“众卿平身。”
众人又齐声道:“谢皇上!”待皇帝、太后坐好后,依言回座位坐定。
“是日佳节,又逢丰年,粮足民饱,感恩上天!”
“今年第一奖赏的是丞相王珂,为民生计,谷粮充足,赐粮食200石,赐菜“人寿年丰”。第二奖赏的是定榆侯炎城春,与邻国修好,免于战乱,又有孙女新封为妃子,赐粮食100石,赐菜“龙凤呈祥”。第三奖赏的是工部尚书南宫形,即将修成的祭天阁,巍峨壮丽,赐粮食50石,赐菜“锦绣年华”。”张公公根据圣旨念道,声音传出好远好远。
按照宫规礼仪,皇帝先行恩赏。之后,众太监宫女开始布菜,第一道菜是“金玉满堂”,是金针菇配炸玉米,浇咖喱汁所成,金黄金黄的甚是喜庆。
皇帝先行动筷,象征性的吃了一口,他想着晚一点的约会,有些志得意满,又有些迫不及待。众人看到皇上浅尝的第一道菜,开始吃起来,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
这时,十二个宫廷舞女穿着粉色的肚兜舞裙,翩翩起舞,为大家助兴。
宴席上,三位得了重赏的官员,一起分别自饮三杯,再敬酒表示谢恩。
金皓轩作为最大的皇弟,又是皇帝得力之材,也站起来捧酒像皇帝敬酒,道:“臣弟祝贺皇上又得丰年,国泰民安!”贺完一饮而尽。
皇帝金辰逸收了收心,开始面对眼前的应酬,这过场年年都要走一遍,他也走了四五遍,轻车熟路。他端起酒杯向弟弟遥遥一笑,浅尝了一小口。
皇帝眼神待收时,突然看到了金皓轩身边的火心昊,虽然他脸带纱巾,可是眼睛还是露出来的。如此眉清目秀,是个美人坯子,皇帝正想着,突然觉得这眉间之间,和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有几分相似。
他不禁蹙眉,两眼更是直盯着火心昊。越看越觉得眼熟,感觉这个人就是小庄,皇帝几乎要断定。
金皓轩见皇帝模样,连忙解释道:“皇兄,这是臣弟外游时的一个民间朋友。”
皇帝似乎并不相信,火心昊可不想这个时候出娄子,忙低眉顺目走向前去,行跪拜礼道:“民女火小庄参见皇上。”
金辰逸看到她低眉顺目的样子,和宫中其他女子并无二致,不禁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可是傲气与盛气并存,怕是永不会如此低头。只是她的名字,竟然有这么巧合?火小庄?小庄?不会当真是同一个人吧?
金辰逸又仔细了看了一眼跪着的女子,终于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禁放松了眉头,道:“请起吧,能得皇弟带在身边一同参加这次宴会,想必来年就能吃到皇弟的喜酒了。”说着瞧向金皓轩,最后那句可是专门对他说的。
金皓轩微笑着,将回位置的火心昊小心的扶着坐下,道:“自然自然”。然后趁大家不注意,低声的问道:“心昊,你咋叫火小庄了?”
火心昊低声回答道:“哥哥是火心昊,妹妹是火小庄。”
金皓轩一时愕然,突然开窍,女子是叫火小庄,只是第一次见面是她女扮男装,所以才盗用了哥哥的名字,而如今是女子身份,是该叫火小庄。
一旁的袁太后看到两人“亲密”的情形,不禁向火心昊多看了几眼,只觉得面纱之下似有绝世之姿,只可惜是民间的女子,家无显赫背景,不过轩儿喜欢,作为侧妃也可以。
这时,户部尚书李安端起酒杯走向前来,分别向皇帝和太后敬酒,神情恭敬而垂敛。自己的女儿虽坐于皇帝旁侧,却不敢多看一眼。皇帝如之前一样的,一饮而尽;而太后浅尝半口,似乎随意道:“今年户部的工作做得极好,想来皇上必有恩赏。”
李安闻言,悬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太后说的话份量不比皇上轻,他不敢直接询问自己的女儿在宫中过得好不好,不过听得太后如此说,想来也不会过分为难她们。
李安再一次磕头谢恩,颤颤巍巍离去。不过三五日光景,李安似乎老了好几岁。
台上,昭妃与倩妃看着自己的父亲,不知何时头发已发白,忍不住泪眼婆娑,可是看到太后瞧过来,又只得低头掩饰。两姊妹暗暗的紧紧的握着对方的手,相互安慰。
酒过三巡,见众人皆微微有醉意。台上的舞女的舞蹈都是以吉祥喜庆为主导,并没有太大的新意。
袁太后眼神望过金以柔,朝其示意了下。早在前几日,炎灵灵去宫里向自己认错。她便有心助炎灵灵一把。她决定今日要让其大放光彩,让皇帝喜欢。如果能今日侍寝,那更是两全其美。
炎灵灵也不负众望,这三日在太后宫里苦练牡丹舞。宫中抚琴最好的是长公主金以柔,太后便让其女儿抚琴为炎灵灵伴奏。
金以柔一袭蓝衫小袄款款走向前,她梳着高高的发髻,头饰却没有因为走动而有半分摇晃,可谓端庄至极。她向皇上行了行礼,道:“皇兄许久没听柔儿抚琴了吧,柔儿最近新谱了一个曲子,皇兄可否愿意鉴赏?”
皇帝看了看时辰,估摸着小庄还没到,宫中的舞蹈不外乎那一些,毫无新意,难的自己妹妹有心,太后也已示意允许,便准奏了。
火心昊一听到金以柔的声音,不觉然间心又微微颤动。其实金以柔款款入座时,他便注意到了,按捺了很久想去打招呼的想法。
倒是坐在金皓轩下台的金不换一口酒气,摇摇晃晃打了个饱嗝嚷嚷起来:“柔儿又有新曲啊,你不换哥哥一定洗耳恭听。”
袁太后宠溺的看了金不换一眼,示意其要举止得体,金不换赶紧闭嘴坐好。金不换今年十七岁,浓眉大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从小就会哄母后开心,最得袁太后喜欢,可是他个性疏狂,经常不顾尊卑,也是让太后头疼不已。好在作为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众人对其也格外宽容,他这样嚷嚷,也习以为常了。
见皇上默认,金以柔已调好琴,玉指开始拨弄琴弦,“铮!”短短几个音,清脆而悦耳,微醉的众人不禁醒了醒酒。皆连连点头,以表达琴声优美。
一小段曲旋过后,众人沉浸在乐曲中,有少数人已经开始闭眼倾听,号称抚琴世间无人出其右的长公主的琴声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只见炎灵灵身着一套火红火红的舞裙,轻盈的从侧门而入,直至皇上跟前,和着琴声翩翩起舞。她身姿轻盈飘逸,宛如游龙,翩若惊鸿,衣裳华美,如一朵正在绽放的牡丹,耀眼而高贵。
“哇!”金不换不禁发出了轻声惊呼。场下一度骚动,正在闭眼倾听琴曲的人也纷纷睁眼,看向正在起舞的美人。
牡丹被誉为“花中之王”,色香双绝,秀韵多姿,雍容华贵。“洛阳地脉花最宜,牡丹尤为天下奇”,而牡丹舞,舞者在灯光下,红衣闪闪,富丽壮观,柔美自如的舞姿宛如凌波微步。她抖开一条两色红的舞袖,迎风摆动着花瓣,仿佛在向皇帝点头致意,蓦然旋身秋波流盼,星眸欲醉如勾魂一般,秋水媚眼,是一场视觉的盛宴。炎灵灵本身最擅长舞蹈,最几日又着重练习,临阵磨枪,确实大有成效。
一曲舞罢,炎灵灵额头已微现汗珠,在灯光下更显得明媚动人。她螓首微垂,向皇帝跪拜行礼:“臣妾椒淑宫炎灵灵,向皇上问安,愿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声音柔弱婉转,在众人的心弦中荡开。
此时,金以柔已行礼后悄悄退回到自己的座位。就像一朵美丽的丁香花,轻轻地来,轻轻地走,不带走一片云彩。这么一个处世不惊的女子,是什么样的锻炼让她心智如此温顺安然,也许作为长公主的她,本来已经拥有了所有,所以格外看淡一些吧。火心昊心里默默的想着,赞许的眼神一目了然。
金皓轩见状,轻声道:“这是舍妹柔儿,心昊,哦,不,小庄要是喜欢,本王便安排她过来多陪陪你。”
火心昊听了明明心里不太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想这样一个遗世独立的女子,被这些王孙贵族所谓的“安排来、安排去”,但还是假装温柔的点点头。他想起那日在闲月阁,心念一动,回答并道:“如此多谢王爷,长公主也经常在宫外走动吗?”
金皓轩摇摇头道:“以柔一直深居宫里,从未出去过。”
火心昊反问道:“上次在闲月阁看到的可是长公主?”
金皓轩“哦”了一声,毫不在意的答道:“正是。那是以柔唯一一次出宫,她说是母后让她过去多学习,她一时没忍住就也弹奏了一曲。”
大殿上,皇上正对炎灵灵道:“平身!”
炎灵灵又道:“臣妾斗胆,见长公主有琴无舞,便忍不住为她助阵。”话虽如此,众人又何尝不明白,炎灵灵明明占尽了风头,哪是助阵,恐怕是长公主为她助阵而来。
金辰逸心有不悦,金以柔的性格他是了解的,如果非母后所逼,她是不会一次又一次趟这种浑水,可怜了妹妹。
袁太后见皇帝别无他意,也早在意料之中,只得道:“灵灵来,坐哀家身边来。”太后本是紧挨着皇帝而坐,如今炎灵灵坐到太后身边,其实也是坐到了皇帝身边。
炎灵灵本没想到皇帝如此冷落她,这几日练习时她时时等待着这一刻,以为皇上会对她表示赞许,甚至幻想着会即时应允她侍寝。可眼看现在皇帝面无表情,委屈的眼泪不禁盈盈满眶。见太后这么召唤,立刻破涕为笑,朝太后方向走去。
皇帝正欲拒绝!
突然园外传来躁动声,好像是有什么争执。
太后不禁皱了下眉头,对身旁的首领太监郭公公道:“外头怎么回事啊?羽林军呢?”太监迅速传开话去。
羽林军统领青歌身穿甲胄,长脸阴冷,快步走向前去,向皇帝和太后行礼问安后,道:“失窃。”简短两个字后便不再言语,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皇上和太后好似早已习惯他不喜言语一般,招来了他的副手,副手恭敬的回道:“早上恭贵妃宫女来报,恭贵妃娘娘的发簪失窃。刚刚找到了两个嫌疑人,可是两人均称是自己无辜,所以闹得很凶。青统领估计是这两人故意串通所为,可惜没有证据。”
皇帝听完,也明白这事得结果容易,可是要去验证还是有些困难的,确实是难倒了这个四肢发达,头脑没那么发达的羽林军统领,难怪他更加少言。刚好园内都是国家栋梁之才,便道:“众位爱卿,可有解决的办法?”
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有人建议:“直接送去行刑司严刑拷打。”
可立刻得到另外的人反驳:“那无辜的那个人岂不是要凭白受罪?”
可是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却拿不出适当的方案,时间久了皇帝脸色微韫。他的目光瞧向吏部尚书丁前程,丁前程立刻避开目光低下头,心里默念“爹啊,娘啊,阿弥陀佛啊”,祈祷着皇上不要降罪于他。
火心昊看到这些朝臣做法,心里微微失望,自己走向前去,行礼跪拜道:“民女有一计。”听得此言,众人皆稍松了一口气,有人出来承担就是好事,吏部尚书丁前程立即脸露喜色,朝火心昊投去感谢的目光。
皇上心中也一喜,温声道:“平身,请讲。”
火心昊起身,道:“民女建议把他们分别关在两个独立的牢房里同时进行审讯。”
众人听来还是一片茫然,交头接耳道这是什么新奇计策,唯有丞相王珂似乎会意,捋着白花花过寸的胡子赞许的点了点头。
火心昊继续道:“然后让他们做选择:供出对方或者保持沉默。如果供出对方,则自己会无罪释放;如果自己沉默而被对方供出,则处以三十大板。”
金不换不待火心昊说完,叫嚷道:“这怎么行?如果他们都保持沉默,岂不是能无罪释放。”少数人甚至应和了金不换的话。
火心昊微微一笑道:“不换郡王说得有理。所以要加一条:如果他们告发同伙,不仅能无罪释放,还能奖励一年的俸禄。而他的同伙则判以斩刑。”
火心昊看到大部分的人仍然不解,解释道:“如此一来,这两个人会怎么办呢?请大家想想他们是互相合作还是互相背叛?”
这时,也有一些人渐渐明白了,微笑着听着火心昊道:“从表面上看,他们应该互相合作,保持沉默,这样他们俩都能得到最好的结果:无罪释放。但他们不得不仔细考虑对方可能采取什么选择。其中一个他不是个傻子,马上意识到,他的同伙会不会供出对方,然后自己无罪释放,让他判以斩刑。而且,他的同伙也不是傻子,也会这样来设想他。”
火心昊也不管众人,继续解释道:“所以他最好的选择是供出对方。因为如果他的同伙保持沉默,那么他就无罪释放还加有一年的俸禄。而如果他的同伙供出了他,那么,他处以三十板,起码他不必判以斩刑。所以其结果就是,这两个人各挨三十板。”
众人均表示点头拍手称“好主意”,羽林军统领青歌也终于听懂了,他对火心昊微微抱拳表示感谢。得皇上示意后,告礼出去处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