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军操演比武,晁息端坐将台之上,左右旗手各执红青二旗,反复挥招,将台下两边军士往来冲杀不断,一时间尘土飞扬。忽一时,旗手停旗不举,两军指挥立时鸣金,双方各自回归本队,排列整齐,进退得法,确是精兵。
晁息招呼贾荒到身旁,道:“你看我镇北军,操演得如何?”
贾荒道:“进退有度,攻防得法,确是百战精兵。”
晁息笑道:“听说鲜卑人赠与你家大郎一万精骑,你家大郎视若珍宝,日夜操练不休。今日既是大比,你家大郎也已率军前来,可上校场操演一番。”
贾荒得令下台,去寻贾夭。原来贾荒与贾夭早已商议好,要乘今日大比之时夺权,因此鲜卑骑兵已在五里外驻扎,只等贾荒传信,便要冲杀进去,逼迫晁息让权。
贾荒见贾夭,将大比上校场之事叙述一番,然后道:“兄长只管操演骑兵战阵,只待看我动作,我挥左手,意思是勿要妄动,安心操演,我若挥右手,兄长可将响箭射与将台前。骑兵冲至将台前,晁息必然惊恐离座,此时且看我的手段。”
贾夭称是,便携二千骑兵开赴校场。进得校场中,场地已打扫干净,重新垫土压实。贾荒回归将台,施礼道:“将军请看,这便是鲜卑精骑。今日只带二千骑,专来为大比助兴。”晁息抬头观瞧,果然是盔明甲亮,军容整齐,便道:“可操演一番,让众将见识。”
贾荒领命,挥动左手,贾夭得令,指挥鲜卑骑兵往来奔跑,做冲杀状。开始时,晁息还看得有劲,一会便微阖双目,不慎用心。贾荒看得真切,此时高举右手挥动,只听台下一声响箭,箭如流星直奔将台而来,落在将台前十五丈处。
鲜卑骑兵看到响箭落下,即便冲锋而至,铁流向前,如狂涛拍石。骑兵到响箭处,便勒停马头不动,缓缓退去。此时第二支响箭又至,射在将台前十丈处,骑兵又至,卷起尘土直扑将台而来。骑兵停止,又退去,此时第三支响箭又至,直射在将台前三丈处,鲜卑骑兵如风卷残云突袭而至,马蹄声滚滚如雷,只骇得将台上众将官面无颜色。
只有晁息微阖二目,视二千鲜卑骑兵如无物。将台下骑兵停立,并无人喊马嘶之声,果然训练有素。这时晁息张口道:“贾家二郎,莫非试我胆量?”贾荒答道:“并非试将军胆量,此乃是鲜卑骑兵敬礼之法,兵来如潮,往复三次,三拜之意也。”
晁息不言,此时贾荒又说道:“将军,我至北境半年有余,平日里刻苦操练,何日才能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晁息道:“你若有鸿鹄之志,当飞则飞,何必问我?”
贾荒施礼道:“我虽有鸿鹄之志,奈何羽翼未丰,又无好风凭借,怎上青云扶摇九万里?”
晁息道:“既如此,今日我便丰你羽翼,借你好风。”说罢便起身向贾荒身边靠去。正在这时,将台上几位军官进前施礼道:“请晁将军让贤~请晁将军让贤……”一时嘈杂不绝。
晁息大笑道:“我早知你有如此安排,何必费尽心思,又要骑兵示威,又要手下逼迫。你只消说教我让出军权便可。贾荒,你须要记得,你我两家恩情,今日尽销,来日若你需人庇护之时,莫要再想起我晁家。”说罢,掏出随身虎符,连带镇北将军大印,一并抛在地下,头也不回,转身下将台而去。只有陈雄跟随而去。
贾荒随即整理军队,有不服者,或遣散,或杀害,不足十日,镇北军十三万人马,尽数归于贾荒囊中。贾夭曾与贾荒言,只需晁息听令,不必夺权。贾荒斥责贾夭妇人之仁,需自己二人掌令方才放心,假他人之手,终不稳妥。听得兄长怀有恻隐,贾荒遂起杀晁息之心。
未过五日,贾荒在府中设宴,请晁息赴宴,暗中安排五十刀手,伏于殿后,只等摔杯为号。从人至晁息府中相请,晁息安排家人道:“此去性命不保,却不得不去。你等皆受我连累,待我走后,可将金银细软瓜分,各自逃命去吧。”说罢,只带陈雄一人,随贾府从人赴宴。
待至席上,酒过三巡,贾荒问道:“晁将军可有面带忧色,可有心事为了?”
晁息答道:“并无心事,只是想起早年与你父贾固交厚,你父曾想托孤于我。每每回想此事,心有余悸,却又暗自庆幸。”
贾荒道:“心有余悸却是为何?何来暗自庆幸?”
晁息道:“当时若应承下来,这些年便是蛇蝎在怀,难保没有损伤,因此心有余悸。回想当时心思纯正,并未接受你父嘱托,平安多活这些年,因此庆幸。”
贾荒被此话羞臊得面皮通红,扬杯掷于地下,酒杯碎裂。刀手还未行动,陈雄掣出佩刀,手起刀落,便将贾宣人头砍下。陈雄手执晁息人头,向前下跪,施礼道:“陈雄执晁息人头,在此投名。”贾荒甚喜,留置帐前听用。
此时鼎安城凤凰宫内也沸沸扬扬,清贵妃悬梁自尽,得遇宫人解救,此时尚未苏醒。薛纵心急如焚,坐立不安,太医传唤了几个,只是推拿按摩。片刻后,贾哀回过气来,长吁一口,悠悠转醒。薛纵立时问道:“凰儿感觉如何?凰儿为何要如此?”
贾哀并不答话,眼望着薛纵,只是呜咽流泪。薛纵再问时,贾哀便将头扭向一旁,仍不答话,只是流泪。薛纵焦躁,把宫女从人都赶出去,自己坐在贾哀身旁,将其怀抱,又说道:“凰儿若有委屈,可向朕讲,朕定会替你做主。”
贾哀哽咽道:“陛下何必救我,让我如此死了倒也干净。今日不得痛快,只怕日后被杀之时,不如豚犬。”
薛纵怒道:“何人敢杀你?有朕在,何人敢杀朕贵妃?”
贾哀又哭泣道:“便是陛下!便是陛下要杀我!”说罢,便嚎啕大哭起来。
薛纵道:“为何是朕?朕为何要杀你?可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贾哀道:“陛下何必装作不知?我父南疆造反,自立燕王,消息已经传遍鼎安城。我必有奸细嫌疑,就算今日不死,他日也必将受累。朝中文武若以此身份逼问陛下,要清君侧,陛下又当如何?”
薛纵道:“朕从未将朝政之事说与你听,何来奸细嫌疑?更何况你久居深宫,从不外出,纵有消息,如何传递出去?朕深信贵妃,凰儿不必疑心,如有人敢以此为借口,朕定斩其头。”
史官记之曰:“贾荒夺镇北军权,又欲设宴杀晁息,宴席间,陈雄斩晁息,献其头。”